而今,那份计划静静躺在她的手上。
深夜,书院。
晓得即墨清的人都该晓得,他的防心很重,哪怕是最为精细的mí_yào也很难让他中招。可女子做起来却像是极为简单,几个动作,那人就此睡下。因他对她是真的不设防。
在离开之前,看着他熟睡的脸,其实她有过挣扎。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让她杀了他,可控制她行动的是她的意识,不是那个声音。她的意识向来是很强大的。
如今不是时候,等到了时候,她自然会动手。
在这之前,任何人、任何声音都不能左右她。哪怕是她自己也不行。
她这么想着,半点不愿意承认,她是不想杀他。
动作飞快将那纸计划抄好,接着将它封好放回原处,正欲转身出去,想了想,却又回头,故意碰落了他桌上的火漆。银匙上边融化未干的火漆滴在了桌案上,她没有立刻将它擦去,却是先收拾了银匙漆蜡,而待得将它们放好之后,火漆已是干在了案上,除不去了。
朱心擦了擦,又用指甲划了划,接着动作犹豫地掏出匕首,却只轻轻在漆上刮了几下。这么下来,那里不过多了几丝痕迹,漆蜡却是半点也没有去掉。
将匕首贴身收回,朱心的面色无波。
不是她不愿将这里收拾好,只是……
实在弄不干净。
这么想着,转身离去,
自欺欺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又到底还要多么明显、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个如此行为的人,才会发现自己的自欺欺人呢?
也许吧。
这样的事情,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一辈子都不去发现。
不日,战起。
城门紧闭。高墙之上烽火萧萧,墙内不平静,是百姓闻战惶恐声惊,墙外更不平静,入耳只闻擂鼓烈风、嘶吼阵阵。
黑甲映金光,灼灼如烧,战马披银甲,寒芒凛凛。
墙下,即墨清就这样跨在马上仰着头望向高墙之上,那儿站着一个人,甲衣如寒,目光如炬,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即便是隔着这样远的距离,那个人的战心却雄雄迫人,叫人忽视不得,那是领命护守穹门之将,陈劲松。他奉命守住穹门关,是以,即便是到了如今也不肯放弃半点希望。可事实上,谁都晓得,这穹门怕是守不住的。
一个立于高处,一个静默墙下。
即墨清分明是处于墙下仰视着他,可陈劲松却恍惚觉得那个男子与他是站在同一高度上的,甚至,他似乎比他还要站得更高。若非如此,他又如何能有这般慑人气魄?那是百战累下的威煞,更是天生无双的高华。
有些人,只需一眼便可看穿;有些人,只需一眼,便可知不好对付。而还有一些人,他们不会锋芒毕现,却也并不吝惜向人展示自己的芒羽。不藏、不耀,如同惊世神兵,只是静静隐于鞘中,当他们不出现的时候,世人便理所应当的无从察觉,可一经现世,便要掀起惊涛骇浪、叫人心惊。
从前只是听闻,而今日终于相见。原来还可以当做是传言夸大了,可当真见着,便只一眼,却也足够叫人看得清楚。这个男子,他看起来比他想象的还要更为强大。强大到足够站上那个位子,至少比当上更有资格。
陈劲松若有所思,紧抿双唇,眸中情绪复杂。
大覃腐朽,时至今日,君而不君,臣亦不臣,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它早就走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若说如今大覃朝堂之内还有哪个是即墨清看得上眼的,怕也只是墙头上那个人了。
这是强者与强者的对决,只需一个对望,便使四周喧嚣归寂,烽烟俱静,仿佛这片土地上只剩下他们。当一个人足够强大,他会因遇见一个同等级的对手而兴奋。
若是以往,即墨清定是如此,可现下却不禁眉头一皱。
若非必要,他当真不愿与他对上,徒增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