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胡乱地抹一把脸上,一片的濡湿,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外间值守的青禾赶忙起身,点了盏灯过来掀开帘子,扶着顾妍就给她擦汗。“小姐可是梦魇了?”再一摸她后背,小衣都微微湿了。
“奴婢让人送水来。”
青禾着急往外走,顾妍也跟着下床。腿软无力,摔在了踏板上,“咚”得一声。
青禾听闻声响回过身,忙将她扶起。
“小姐要什么。说一声。奴婢来便好。”
顾妍一个劲地喃喃:“我要去找舅舅。有很重要的事……”她又要往外走,可身上哪有力气。
青禾急坏了,“小姐!外头正宵禁,怎么找柳大人?”
她忙倒了杯温茶,“先喝口水压压惊。有什么事。天明了再说。”
顾妍机械般地喝着。
屋里的灯闪闪烁烁,橙黄色的光亮让她微微回了神。
“青禾?”
吐字出口沙哑地不像话。
青禾忙点点头,“都是梦,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小姐别担心。”
顾妍沉默着。
青禾赶紧教人送热水进来,又替顾妍将汗湿了的衣裳换下……
等收拾好了,顾妍躺到床榻上,盯着头上青碧色的承尘,手脚一片冰凉。
这些梦,在刚刚重生的时候。几乎夜夜出现。
她咬着牙不肯说……
慢慢就梦地少了,有些淡忘了,可锥心刺骨的疼痛,哪里是说没就没了的?
眼泪夺眶而出,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夜色越来越沉,窗外慢慢泛起光亮。
深秋的天亮得晚,直到黎明前,顾妍眼皮沉重地睁不开,又不知怎的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青禾一直没敢熟睡,听着内室辗转反侧的衣料摩挲声。等动静停了,天也亮了,她便起身洗漱,悄悄掀开帘子看了眼。
这才发现小姑娘脸色异常地潮红。呼吸十分沉重,手一摸,滚烫得厉害。
青禾又忙着去请大夫。
柳氏和顾婼闻讯赶了过来。
顾妍烧红了小脸,嘴里又在不停梦呓低喃,柳氏坐在床头,伸手探了探额头的温度。惊道:“是什么时候烧的?”
“该是早上的时候……昨晚上小姐睡得不踏实,夜里梦魇惊醒了一回,一直到天亮了才睡去。”
柳氏眉头攒得更紧,听顾妍一个劲儿喊冷,忙给她加了床被子。
大夫匆匆赶过来把脉,喂了一帖药下去,顾妍这才慢慢消停。
“昨晚都怎么了?”顾婼把青禾叫出去过问。
青禾一五一十地答:“……一醒来就说要找柳大人,有极重要的事,好不容易才拦了下来,之后便一直醒着,到天色蒙蒙亮了,便没动静了。”
“又是三哥……”柳氏奇道:“阿妍到底怎么了?”
她念叨了一句,心里牵挂着,去里屋陪着顾妍,却到底还是让人去柳府报了个信。
等过了午时,烧就基本退了,顾妍迷迷糊糊地说口渴,柳氏亲自倒了水喂给她喝。
“娘亲?”
她睁开眼,神色还很迷惘。
柳氏轻笑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妍摇摇头。
她坐起来,靠着一个水红色的方胜纹大迎枕,看向窗外大亮的天色,“几时了?”
“差不多未时。”柳氏低声说道,给她掖上被子,外头忽的就有人禀报说,柳大人来了。
顾妍眼睛大亮,柳氏虽狐疑,还是笑着让人给她稍稍洗漱一下,将柳建文请进来。
同来的还有明夫人。
明夫人少不得关切过问几句,顾妍一一答了,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柳建文身上。
明夫人与柳建文也是多年夫妻,心意相通,转而便让她好好休息,和柳氏一道去了外间。
柳建文坐到床边锦杌上,一双清润的眼睛在她身上转了转。
见小姑娘目光焦灼,心里有些奇怪,又见她小手紧紧攥着宝蓝色绣缠枝西番莲的被面,不禁失笑道:“阿妍急着找舅舅有什么事?”
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已经很久年没有过了。
顾妍鼻子蓦地一酸,眼眶微红。
她赶忙收敛情绪,急急说道:“昨日皇上与我说,要舅舅任国子监祭酒,还说要五皇孙拜入舅舅名下,做舅舅的学生!”
柳建文轻挑起眉毛,淡笑地说:“这不是挺好的事吗?”
“舅舅!”
顾妍不可思议,睁大了眼,复又强调:“那可是五皇孙!”
“嗯,我知道。”
他声音悠然缓慢,神情亦是温和。
顾妍心里突地一跳。
“舅舅,您又没见过他,不知他品性资质如何,他是宗室子弟,自小娇生惯养,根本吃不得苦,再说天家是非多,舅舅身为外臣,怎么好参与进去!”
说得急了,脸颊和脖子都泛起绯红。
柳建文微微眯了眼,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所以阿妍不希望舅舅收五皇孙做学生吗?”
“自然不希望!”她笃然。
柳建文便平静地看着她,目光清清淡淡的,顾妍能感到一股沉沉的压迫感。
“阿妍。”他轻声笑着:“今年几岁了?”
顾妍心里咯噔了一下。
飞快睃他一眼,又慌忙垂下,讷讷道:“虚岁十一。”
“嗯。”他点点头,嘴角微微弯起,不紧不慢道:“你这么急着找我,昨天来府上,也是为了这事?”
顾妍又只好点头。
柳建文闭上眼,他轻抚着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