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离开宁寿堂后各自回屋,顾婷请了礼便带着丫鬟匆匆而去,顾妍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冷笑连连。
顾婷再如何聪慧,在她面前如何姐妹情深,温和柔弱,到底还是年纪小,沉不住气,眼看着事情不对劲,心里就慌了,该是知道先走为妙,去找能决断的人商量吧。
顾妍黑沉沉的眸子慢慢眯起来,侧目看向百合微微发白的脸色。
她们几个来宁寿堂请安,丫鬟婆子都是被留在外头不许进去的,百合或许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不过当她看到二姐完好无损大摇大摆地走出来,心里也该有点谱了。
“刚刚是怎么回事?”顾婼紧紧攒起眉,想了半晌也不得门窍,一时喃喃低语起来,也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顾妍。
顾妍注意到百合身子一正,微微侧了耳做倾听状。
她清咳了声,将手袖在暖筒里,戴上斗篷上厚实的风帽,道:“快些回去吧,这雪眼看着是要下大的,再下去就不好走了!”说完就看了百合一眼。
百合一愣,低下头打开油纸伞为顾妍撑起,神色间却难掩失望和急切。顾婼看她一眼若有所思,抿了唇也一道走了。
一路上两人不曾开口,连眼神交流都没有,百合便是想通过她们的神情看出什么蛛丝马迹来也徒劳无功。
直到二人去了正院,陪柳氏说了会儿话,顾婼才到了西次间,屏退了众人问顾妍:“那个丫鬟有问题?”
顾婼的性子直来直去的,有时还有些横冲直撞不管不顾,但却不代表她是个愚蠢之人。恰恰相反的,她很聪明,细心周到,观察入微,有些东西她一想便明白。
顾妍点了点头,手指轻叩着金丝楠木小几,像是浑不在意,顾婼瞧见就皱紧了眉,不解问道:“你既然知道那人有问题,还把人留在身边伺候?养虎为患,身边种了这么一颗毒瘤,你倒是从容得很!”
她心知顾妍已不如过去那样一味蛮干任性,就像是顷刻之间突然长大了懂事了,可有些事,她却愈发看不懂。
“我若是随手把她打发了,今日二姐就没那么容易幸免了……”顾妍轻叹了口气,神色间还是有些庆幸和后怕。
老夫人今日明显是动怒了,而且气得不轻,若非是顾忌有容娘子在场,只怕早已发作出来。
人在盛怒的情况下,理智就可能被情绪掌控,若还有什么人在旁边说道上一两句,一把火烧着了就不是那么容易灭的了。
想必二姐上一世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百口莫辩,最后遭了老夫人的厌弃的。
“你什么意思?”
顾婼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她本就觉得今日这事有蹊跷——祖母那神色都像是要吃人了,还有莫名其妙问她绣的是什么,容娘子说的鲁绣,一团团的乱如麻,竟然还牵扯上了百合?一个婢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你的绣品被人掉包了,老夫人那儿看到的是被换了的帕子,上面绣的是朱砂红霜菊,还有附带了两句诗。”顾妍抬起头,看着她缓缓说道:“是什么诗二姐心里应该清楚,老夫人那时候可是气得险些背过气去……”
处于理智决堤崩溃的边缘,但凡有一条导火索引燃,后果可想而知。
话到了这儿,顾婼顿时懂了。
她脸色先是一白,随后黑了下来,目光沉静如水,冷冷笑道:“栽赃嫁祸?呵,她还挺能想的!”
背后那只手是谁的,只要想想谁能从中获益就明白了。
不用说了,会设计这么害她的人,除了李姨娘还有谁?
顾三夫人柳氏不得老夫人喜欢,父亲待母亲也大大不如从前,李姨娘在三房的地位日益攀升,母亲的日子只怕要艰难。
她顾婼在老夫人面前尚算是说得上话的,若她继续得脸下去,还可以到老夫人面前为母亲转圜,对李姨娘无疑是种威胁。
何况前不久,她还在父亲面前提出,要为母亲分忧,分了李姨娘的管事权,她若是栽了,李姨娘就顺理成章接手,才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人给她捣乱。
一箭双雕,真是打得一手如意好算盘!
顾婼脸上狠戾的神色一闪而过,恨声道:“果真是好样的!”
她深吸了几口气,按捺平复住心中激愤,又问道:“这和那丫鬟有什么关系?是她换了我的绢帕?”
话到这已是眯起双眼,好像下一刻就要出去把百合给处理了。
顾妍摇摇头,“百合娘是针线房的绣娘,她们本是山东人,擅长的是鲁绣技艺,我找了百合教我刺绣,交上去的帕子上用的便是鲁绣,而容娘子看出你那块被掉包了的帕子上也有鲁绣的痕迹,这才误打误撞教老夫人察觉出端倪来。”
容娘子在侯府教课,最常去的地方就是针线房,她在针线房有自己的宴息室,几位小姐完成了绣品后,就是让大丫鬟送到针线房的,在这个过程里,若有人偷龙转凤掉个包,倒也是容易的事。
要模仿二姐的针法,要通苏绣和京绣,还要不教人轻易看出其中的细微差别,那必须得是一个技艺十分高超的绣娘。
容娘子不清楚侯府的辛密,看到二姐的帕子时只会品评一番,哪里又会晓得这简简单单一个花样子会惹得老夫人不痛快?她带了几位小姐的绣品去给老夫人看,再之后的事那便顺理成章了……
顾婼一听有些发怔,喃喃念道:“竟然这般巧?”
巧?
顾妍挑眉笑了笑,也算是巧吧。
她当时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