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在破碎的窗前,声音在黑夜里格外清晰,并无情感的波动,无喜无怒,反而显得那誓言更加沉重,仿佛加上了兰卡斯特家族的所有成员们沉默的指控。拉斐尔看着她,爱蕾丝达的轮廓和身影被外面的微弱的月光勾了出来,和夜晚重叠,她似是很近,也如很远。寂寥的身影仿佛即将融入在孤独而被抛弃的城堡里,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挽住了她的肩膀,半晌才问:“然后呢?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那天,里约克亲王不能杀我。那是为了清澄我们早已遭了毒手的流言而特别让我们出场的宴会,他必须显得英明慈悲,心胸宽阔。于是他对我说:‘意图谋杀皇族之人的最轻之罪便是死刑,但这位小姐,看在你神智不清的情况下,我宽恕你这一次的举动。若你承认我是你的国王并发誓效忠于我的话,我会把你从那高塔中解放出来,让你和令妹过上无忧的日子。’”她嘴边有讥嘲的笑容展开:“于是我就回答:‘我会承认你是国王,但你是一个杀了自己的兄长、踏着自己亲人的鲜血而篡位夺权的小偷;兰卡斯特家族的荣耀永远都不会照耀在你身上!’”她笑意更深,似是回忆起当时对方的脸色以及周围的震惊与哗然:“当然,后来的话我没来得及说出来,便又被打到地上去了。”
“爱蕾……”拉斐尔怜惜的看着她,不觉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背:“有留下病根么?伤口还痛么?”
她摇了摇头,回头笑道:“痛?哦不,当然不痛,这点疼痛算什么。”
“后来呢?”
“后来……我只是重复地说一句话:‘我想回去’。”
拉斐尔不觉皱眉:“然后他们就把你送来了?”他绝对不相信里约克国王有那么仁慈,或愚笨。
看出他眼中的怀疑,爱蕾丝达笑了笑:“哦,拉斐尔,你的想法是对的。他当然没有那么轻易便把我送了回来。而他唯一这样做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希望我留在这儿。”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幽暗而深不可测:“他知道,拉斐尔……他什么都知道。”微弱的烛光随着掺进的夜风跳动着,他看着她的轮廓,一闪一灭的,有种毁灭性的凄美和神秘。
她忽然停住了脚步,拉斐尔随着公主的视线看去,这才发觉他们来到了双镜走廊里。
北陆的每本历史书里总是有关于白色城堡的记载与介绍,这座城堡里有太多的传说和故事;它建筑于征服者奥奇达尼欧一世的统治下;他的王后临死之前手中的白玫瑰掉落在地上,为了纪念爱妻,他便在这里建起了城堡,里面有无数曲折漫长的走廊、小巧玲珑的房间、种满白玫瑰的庭院与阳台、以及隐秘在黑暗之中的牢房。而这走廊,便是征服者的第二任妻子,泰蔓王后命令建筑的,她要沉迷在前妻之中的丈夫永远看着他,便在他们寝室的出口处的走廊布满了镜子,使自己的身影无限的反映在其上面,可惜奥奇达尼欧并没有活到亲眼看到美丽而忧伤的妻子的身影,便死于‘竖琴之战’中。
十年前,来白色城堡做客的贵宾们无不对这美丽的大厅赞叹感慨。这里左边曾有面向花园的二十四扇巨大落地玻璃窗,右边则是由六百多块镜子组成的巨大镜壁,走廊上的天花板雕刻着兰卡斯特家族来源的神话,展现出美丽优雅的传说;墙壁上雕刻着春夏秋冬的风景以及不同状态的玫瑰花;撑着天花板的石柱亦围;拱形天花板上则是吊着六架水晶吊灯,阳光照耀进来时,它们便反折着五彩缤纷的光芒,把整个地方照的晶莹透彻而璀璨明亮。
然而现在,所有的壁画、挂毯、吊灯和陈设物品全被洗劫一空,就宫殿门窗也被砸毁拆除,只剩墙壁上精美的玫瑰雕刻,仍然诉说着昔日的辉煌。
“是霍特学士陪我留在这里的。”爱蕾丝达公主看着眼前的碎了一地的镜片说道:“你知道,他已经为三代利昂山谷的国王服务了。恐怕在全北陆上找不到第二人能够超越他的智慧与知识;里约克亲王折磨了他好几年,用尽一切手段和方法为了让他说出所有他向我父王发誓保守的秘密;最后,他已不会说话了。他被拔掉了舌头,三年前,终于在这里心力交瘁的死去。”
“爱蕾丝达……”拉斐尔看着她,想要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手,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他死的时候我没有在他身边……他一定有事情想要交代于我。”她喃喃说道,声音像一阵轻微的风:“他服侍了父王那么那么久……小时候,罗德总是喜欢和他呆在书房,聊一下午,我和礼克找他去玩的时候,总是能够看他们在午后的阳光下看书喝茶……礼克老的楼梯上弄翻他好不容易整理的书籍,他也不生气;我却喜欢拔他银白的胡子,叫他银白老爷,他便会把我抱在膝盖上说很多很多故事……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到后来,我们回到这里的时候,他只是在全是里沉默地坐一下午……也是,他还能说什么呢?他根本就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了……”
“殿下……”拉斐尔长长地叹了口气,握住了她的手:“这都过去了,现在我陪着你。”这似乎是他能想出的最好的安慰了。他抚着她的长发,凝视着她的眼睛,却发现她没有哭。爱蕾丝达看着眼前的废墟,神情安详,双瞳宁静。或许是见过了所有有的喜怒哀乐,才会这样的表情。
过了很久,拉斐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