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身子靠在我背上,这样就不会痛了。”碧箐悄悄的说道,“我爹爹的法术很厉害的。我衣裳里还有一个回气丸,是外公给我备着防身的,你拿去吃吧。外公说治伤很好。”
胡炭摇头道:“我不吃,你留着吧。”
碧箐“噢”的一声,见胡炭皱着眉,只道他还在为姑姑担心,便安慰他:“我爹爹很担心我,他一定不会让你姑姑有事的,你不要怕。”想了想,道:“我小时候摘野花,有一回被蜂子蜇到了,我爹爹就哭了两天,嘻嘻,他骗不了我,后来我醒了,见他眼圈儿红了,就问他,他只骗我说是被风吹的,我娘背后都偷偷告诉我了。”
胡炭沉默不语。
“还有一回,我自己到山涧下面捉小鱼儿玩,不小心跌了交,把脚脖子划破了,在山涧里大哭,我爹爹听见后,从家里飞跑出来,吓得脸都白了,后来我娘说,爹爹当时正在喝茶,听见我哭,急得把茶壶都碰翻了,热水烫了一身,他都来不及擦。”
胡炭努力送给她一个微笑,道:“你爹爹对你真好。”他也想起了自己的爹爹。幼年时跟父亲在山中行走的许多片断,在这一瞬间突然涌入脑来,这些情境以前总是似是而非,模糊不清的,胡炭时常难以分辨哪些是真实经历,哪些是自己的臆想,可是在碧箐的牵引之下,经历过的一幕幕在这时突然间变得清晰异常。
父子两个身着兽皮,在山中捕捉禽鸟。胡炭喜欢吃雉鸡腿,胡不为便时常半个月呆在一个地方寸步不行,只为当地树林里的雉鸡颇多,只等胡炭吃够了,两人才寻道下山。
有时也寻不到野兽,一连好几天,父子俩都不得不饿着肚子行路,然后采摘野蕈烤食,或是采一些不知名的果实充饥,这时胡不为总是自己先吃,一边温言抚慰哭闹的胡炭,一边忙着往嘴里送。胡炭看着被酸果或烫蘑菇弄得呲牙咧嘴手忙脚乱的父亲,总是破涕开颜。这时胡不为便做出许多怪状来逗儿子发笑。
陌生的蘑菇和果实,当然常常有毒,若非一张灵验非常的定神符,中毒无数的胡不为早就阖目荒山了。
在山间偶然遇上巨大的猛兽怪物,胡不为每每担心力所不及,一边白着脸,高举镇煞钉,一边努力地把儿子往身后藏,胡炭犹能清晰地回忆起父亲微微打抖的双腿和颤颤的,温和的说话。
“炭儿乖,到爹爹后面去。”父亲总是这么说。
胡炭现在知道了,每一次遇上危险时,父亲都是在用性命来护他周全。
“是啊,我娘也这么说,说我是他的命根子。”碧箐开心的说,她没有察觉背后胡炭的异样,片刻之后,她又幽幽的埋怨:“可是爹爹和娘都不许我出去玩,我要去城里买花儿,球儿,他们也不许。”清澈湖居偏筑在山溪处,与繁华城镇颇有距离,所以水鉴夫妇经常限制女儿的行动。山中猛兽频出,地形复杂,夫妇此举也是出于安全考虑。
胡炭不理解小姑娘的幽怨。在他看来,能不能买花儿球儿,都不算什么大事。几年来和秦苏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的,他早就不觉得那是什么了不起的烦恼。少年盼望的生活,只是有一所宅子,有爹爹和姑姑陪在身边。
爹爹离开他,已经有六年了。
“你叫炭儿?是么?我听你跟我爹爹说你叫胡炭。”碧箐的烦恼来的快,去得也快,见胡炭不说话,便问他。“叫胡炭不好听,我能不能也叫你炭儿?你们以后会去哪里?”
“以后会去哪里?”胡炭答不上来。他还没想好词句,那边凌飞已经跟白娴了解完秦胡二人的身世。凌飞转回对胡炭说话:“你叫胡炭,是么?”
胡炭收回心思,点了点头。他看见凌飞面上已经没有憎愤之气,看起来很平静,语气也很温和。
“你能不能先把碧箐放了?我答应你,不会再伤害你和你的姑姑。”
胡炭心中踌躇。这句话当信不当信?可是念头刚刚一转,他便果断的放开了手指,后退两步,双臂张开以示无害,道:“好,我放开了!”
“碧箐!”早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水鉴一见女儿脱险,“呼!”的直飞过来,一下抱起碧箐,把她护到自己身后,一眼看见胡炭还双举着手站着,怒气便不打一处来,掌蕴劲风,狠狠一巴掌便甩了过去。
“啪!”一声脆响,这泄愤一括何其沉重,胡炭当即被掴得滑开三步,几乎要摔倒,右颊登时肿了,嘴角渗出鲜血。哪知碧箐见此情状,先是睁大眼睛,然后竟然“哇!”的一声大哭,一把抱紧了父亲的手臂,哀求道:“爹爹,你不要打他,你不要打他!”
胡炭虚弱的咳嗽,扶着墙壁站稳,吐出一口血沫来。定神符服下的时间太短,还没能缓解他的伤势。
“放过你这个小贼!”水鉴本待再括一掌的,可是被碧箐缠得死死的,无法移动,只得恨恨的啐了一口,将女儿带回到人群中。水碧箐泪眼朦胧,三步一回头,见胡炭空举着一只手站在那里,脸上肿得老高,却仍在微笑,不知怎的心里便忍不住感到难过,泪水断线一般滚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胡炭这么干脆放开碧箐,其实是有原因的。旁人只道他听信了凌飞的允诺,胡炭自己却知道,这只是一半原因。
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他明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