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漪眼中擒泪,历任圣主的面孔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不断闪过,而后重叠,渐渐重叠成眼前人的形象。
明盈站起来,带上额环,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的涟漪,再次认真的说:
“这次是真的,吾绝不会输!”
明盈素白的衣摆拖在地上,滑过完美的圆弧。
珍珠轻响,只留涟漪一人坐在地上,捂着嘴不发一声,却泪流满面。
明盈走出静室,纤阿淙淙与纤阿泠泠分别跪伏在门外两边。
明盈从她们中间走过去,轻声道:
“明日正午召集众人至望月殿。”
“是。”两人同时应声。
明盈脚步不停,向望月山庄一角走去。
走过重重山水,到了一处山脚下,明盈停住脚步。
巍巍青山耸立,纵横田野交错,眼前一片凡俗农家景象。
身着短打、挽起裤脚在田里劳作的百里云飞与情况两人远远见到明盈,便放下手中活计,走过来。
“两月之后吾将正名,届时需要五谷祭礼。”
“是。五谷新芽初成,两月之后定能如期奉上。”晴空答道。
百里云飞与晴空二人所受的惩罚便是在三月之内种出五谷。望月山庄地处特殊,三月之内种出五谷并非难事。所谓苦役,只是让他们在田地间身体力行劳作一段时间而已。虽然两人之前的任务出了纰漏,但按照神庭一向从宽的方针,三月苦役也不过是象征性的惩罚罢了。
因此二人对这样的惩罚并无怨言,反倒是因为一段时间的辛苦而有所收获。
时间已过一月,两月之后明盈正名,倒是恰好能赶上。
明盈视察过山脚下的众多田地之后,走进欣欣向荣的庄稼丛中,伸手抽取一丛麦叶,走上山顶。
百里云飞与晴空默默跟在后面。
山顶上便是到了望月山庄一方的尽头。
从山崖上看下去,云雾缭绕之下便是人间——真正的人间,只有凡夫俗子,没有修仙者,没有仙与魔的人间。
阡陌纵横,渔歌互答,朝出夕归,男耕女织。确实是一片安宁祥和的人间景象——如果不去看那繁华处的战火纷飞的话。
“人间起烽烟,百姓苦于战乱,非吾之过。”明盈说。
晴空答道:“圣主明鉴。”
明盈将手中麦叶放开,让它们随风飘入人间。
百里云飞说:“能保人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圣主所做已经足够了。”
明盈摇摇头:“人间如何,并非吾之行为所掌控。即便是明缺,也不过能够给予人间一个没有天灾的年景罢了。是贫是富、是苦是甜,终究要凡人自己作为。就如同这神位,不过是给予吾等一个可以运使诸多力量的名分罢了,是成是败、是昏聩还是清明,终究要看吾等自身作为。”
“圣主能如此自省,是众生之福。”百里云飞说。
“也许是祸呢?”明盈低声说着,转身下了顶峰
云聚烟笼,人间景象不复得见。
明盈从田地间穿过,脚不沾尘。
有莘小篆在净心楼中,安安静静的跪坐在那里,面前是一堵白色墙壁。她跪在这里已经十几天,从一开始的心浮气躁到后来的心如止水,与其说是完全安静下来了,不如说其实是已经习惯了这样无声无息独自一人不动不语。
门轻响,明盈走进来。
有莘小篆俯下身去行礼,端庄而淑静,难得的像是一个大家闺秀。
“你果然不适合这样。”明盈说。
“圣主明鉴。”有莘小篆道。
今天第二次听见这句话,明盈却不觉得高兴。有莘小篆的话里分明带着不忿。
明盈说:“但是你被邪秽沾身,若不除净,便不能再入神庭一步。不过耐心等待十几天而已,这便沉不住气了吗?”
有莘小篆说:“小篆身上邪秽未净,唯恐有污圣主圣洁,还请圣主远离小篆。”
明盈皱眉:“这样赌气有意思吗?还是你以为我会像你娘一样宠着你?你确实身上邪秽未净!弑父之行便是你一生的污点!永远无法磨灭!你若不愿老实净心,就从望月山庄出去!永远不许再踏进神庭一步!”
明盈发怒,有莘小篆红着眼睛低下头去,叩首道:
“小篆知错,请圣主恕罪。”
“入夜之时,你便去虢山关吧。”明盈说。
“圣主!”小篆惊慌的抬起头,以为明盈真的要赶她走。
“——去把那两个不省心的家伙接回来。”明盈说。
小篆猛然松了一口气,差点就感激涕零,颤抖着声音道:
“小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