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摆摆手,制止了几位谋士,也不叫余无悔起身,就这么俯视着,淡淡道:“余员外说的话我不大听得懂,还请员外解释一二。”
余无悔自觉地自行直身,笑得牲畜无害,“将军说这种话就没意思了,咱们都是明白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恒轻哼了声,“如今我与三王是同盟,自然同进退,既然都说要称病请罪,我自然不能自行其是,否则失了信誉,更损失极大,可没处找还回来。再者这圣旨没宣到我等面前,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其中是否有什么蹊跷,谁也说不清。三王与我都是这般考虑,才用了最稳妥的办法应对,他们暂且不怕朝廷降罪,我一个小小的卫尉将军,又如何能牵连到贵家族?”
这时邵郡也淡然接话道:“朝廷、今上干涉太子之争,这自古以来都没有先例,余员外敢保证此中没有古怪么?还是说余员外怀疑今上不是明君?”
不愧是名士,邵郡一句话,如若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直可谓诛心!
你不是说刘恒抗旨会牵连刘家么,那么遵从这道圣旨,等于直指当今开平帝破了古制,蓄意败坏开平帝贤明之名,这不是欺君之罪是什么?
余无悔脸色微变,但很快就又镇定下来,明摆着是有备而来,“这里面是否牵扯到今帝破例,有损毁今帝贤名的嫌疑,不是小人这样的小人物能想明白的事。但抗旨是什么罪,就算小人大字不识,也是晓得个中厉害的。”
一位谋士冷笑,“余员外不明白,这情有可原,但余员外既然是代人传话,难道背后传话的人也不明白么?”
余无悔呵呵笑道:“小人就是个传话的,主家没有更多交代,小人也没资格多嘴质问,还请将军体谅。”
“说得真轻巧,余员外这含糊其辞的本事,也是一绝,叫在下开眼界了。”一位谋士讥讽道。
余无悔就摆出一副装聋作哑的模样,避而不答,直接朝刘恒道:“将军,该传的话传到了,小人的差事就算完了一半,还请将军给个回话。”
刘恒冷眼,旁边白明泽突兀道:“将军,裕亲王那边传话,问伐楚之事完了以后,我军是否有意继续同盟,征讨西州等地。”
余无悔这次真真变了脸色,双眉陡然直立,厉喝道:“将军岂非要勾结外人,欺辱亲兄么!”
“大胆!”
“竟敢呼喝厅堂!”
顿时就有好几位谋士、武将也厉喝出声,声势如霹雳惊雷,谁想余无悔却怡然不惧,直瞪向刘恒,脊梁挺得笔直,仿佛舍身使节一般。
刘恒不得不佩服余无悔这个出身草莽的谋士,其心志、气魄,丝毫下于纵横家的杰出弟子,叫人刮目相看。
对峙片刻,刘恒摆摆手,阻止众人,不等他说话,旁边白明泽适时道:“不过将军有吩咐,虽说收益必然极大,卑职等人还是暂时婉拒了裕亲王那边的邀约。”
这话才让厅中气氛缓和了些,余无悔才垂下头来,“小人大字不识几个,却知道哪怕在乡野山村,胆敢勾结外人欺辱家兄的人,都会遭到各方唾弃,那是要人人喊打的。”
见这余无悔还得势不饶人,好些在座之人就要怒喝反击,白明泽抢先开口道:“将军,待得伐楚事了,联盟四方势力相若,又有曾经结盟的旧情,短时间内相互很难变成兵戎相见的局势。奈何四方毗邻,若是还想增长实力,眼光只能放在其他地方了。”
他一本正经地提及内务军事,好像完全忘了厅里还有余无悔这么个外人在场,若不是都知道白明泽这么做必然别有深意,其他人早就怀疑他有意通敌了。正因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说的虽然有些不妥当,还是没人阻拦,在座众人都静静凝神听着。
果然,说过几句大局,白明泽就话锋一转,接着道:“即便我方不与裕亲王共谋,想必裕亲王目光还是会转向西州等地,到时候我方即便有心驰援,怕也远水难解近火。”
余无悔强自镇定,可是听到这里,脸色还是难免隐隐发白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结果邵郡判若无人地抢先啧啧道:“看来西州的主子是无论如何都在劫难逃了,明明自己都火烧眉毛,偏还有心思到处操心,有些人这心可真够大的。”
邵郡明摆着明嘲暗讽,余无悔却很难再说反驳的话,强行把话题拉回到一进门的时候,“将军有将军的道理,家族也有家族的担忧,古人说高处不胜寒,越是传世家族,行事越需小心谨慎。怕就怕被人抓到把柄,平日里说得过去,一旦有点变数,就会演化成灭顶之灾。家族传世之不易,满是辛酸泪,此中艰难,将军也该体会一二了。”
“话里怕这怕那,却日日惦记宝座,这心思甚至路人皆知,说一套做一套,实叫人体会不来。”这次没让别人开口,刘恒自己给了答案,“我就说句明白话,如今已不同往日,家族若还是想着一条路走到黑,那我真就没别的话好说了。”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直白到余无悔都为之愣怔,随后刘恒继续道:“这话可以说给你主子听,他想不想传给家族知晓,那就是他的事了。”
余无悔沉默片刻,抱拳道:“小人明白了,此话一定带到。”
“既然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说完,那……”
刘恒就要送客,余无悔突然抬头道:“将军,我家主人的难处,还有将军的难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