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教奉行“兼相爱”的道理,原本还披着一层伯教的新衣,如今夹裹大胜,直接把新衣都撕去,公然打起了墨家的大旗。
这个古时一度辉煌如天穹日月的学派,时常是百家之首,出过至少三位圣人,其强大和底蕴,即便在如今百家,也只有“后起之秀”的儒家可以媲美。甚至于从百家发源这一点上,儒家都无法和墨家相提并论,毕竟儒家从古至今只在兼容各家学说上大有建树,墨家则是分源出了好些学派。譬如农家、数家、术家、医家、工家等等,众多当世学派都脱胎于墨家,跟墨家有千丝万缕的渊源。
在墨家执牛耳那个漫长的时代,处处可见兽皮粗布为衣,木屐草鞋,日夜以极苦为乐的墨者,信众遍天下,可称天下尽墨。或者就是因为墨家的道越来越走向极端,又不太尊崇天子帝君,常常蛊惑世人应仿照古法,“选天下贤者立为天子”,所以在儒、佛、道、灵、妖这五大学派暗中联络灭墨之事时,当时天子并没有阻拦,从史书记载来看,似乎还在其中扮演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除却黎民众生,天下从朝廷到百家都要倒墨,包括从墨家有关联的众多学派都表达了默许的姿态,举世皆敌的墨家,即便强到百家之首,依旧在短短时间内分崩离析,迅速倾倒。
待到后来,文道修士们妙笔生花,甚至蛊惑史家都略作改动,悄然将天下尽墨那一个墨字,替换成了天下尽魔的魔。书生一支笔,颠倒黑白,加上众口铄金,此后墨家生生就成了魔家,百家堂而皇之的祭出除魔卫道的大旗,要把墨家彻底抹黑,再彻底泯灭在历史尘埃里去。
灭墨的过程,绝情而疯狂,残忍而齐心,没有给墨家留下一丁点活路,就是奔着断绝道统的目标而去的。但墨家毕竟是曾经最强大的学派,底蕴太过深厚,参与了太多历史,即便在当时把墨家剿灭得干干净净,总会时不时从某个历史夹缝中再蹦出墨家余孽,每每复起又遭剿杀,构成了一部血泪与抗争编制的墨家史书,贯穿古今万千年。
而今墨家借着伯教为皮,重新威震天下,如今世人常有推断,也和儒家独尊数千年有莫大关系。
相比曾经的墨家,儒家这个皮仁义骨利己的学派,给予其他学派的压力实在太大了。除非像佛家那样远去西北,自成一统,否则就算道、灵、妖这等大学派,也难逃被儒家阳谋阴算,每况日下的势头,更枉论其他学派了。
儒家这样的百家之首太过强势,长期倾轧下来,给予其余学派的恶感更甚于墨家。这显然不是其余百家想要的结果,然而纵观百家,有能力能把儒家赶下首座的学派,无非佛、道、灵、妖四家,可这四家一个个看过去,似乎也不像是能让其他学派满意的百家首座的模样。
单说一个佛家,若是坐上了百家首座,其行径恐怕比如今儒家更加恐怖,这只需要看看西北广袤佛土就能知微见著了。那广袤佛土上,庙宇处处,香火不绝,信众遍地,却独信一个佛家,根本没有留给其他学派丝毫的容身之所。一旦佛家坐上首座,那么如今佛国就是未来天下的缩影,其余学派只需等着道统断绝就行了。
再说这道家,曾经也做过百家首座,可道家的孤傲,只求道而不问红尘,终归坐不稳首座之位,要么等着被下一个“儒家”顶替,要么就等着被皇权倾轧,带领百家一块沉沦下去。
而灵族和妖族,说是学派,实则更像一族,在古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潜移默化下,其余学派自然不会选择它们。
放眼一看,当世学派都不是推翻儒家取而代之的好选择,人心自然又会将昔年的墨家翻出来了。
事实上只要动了心,其余学派都不需要多么露骨的举动,只要悄然瞒下一些墨家重现世间的消息,静静看着墨家余孽在某处汇聚,凭借墨家被打压多年的怨气,还有墨家的底蕴,复起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恐怕就是墨家如今重新威震天下的原因了。
要说墨家复起,深感危机的必然是儒、佛两家,也正是他们牵头,半强迫之下才促成了百家伐魔联盟。但只要看到墨家这气象已成的模样,想来儒、佛两家就知道,这背后究竟参杂了多少其他学派的恶意了。
这样强行聚拢的百家联盟,别说人心所向,不暗中给儒、佛两家下绊子,两家就要求神拜佛了,还谈什么伐魔大业?
“显而易见,其余学派不出力,那是乐于见到儒、佛两家吃亏,而儒、佛两家对局势也该心知肚明,于是对于其他学派的防备,恐怕不次于防备墨家。”
十日城大将军府的议事厅,众多谋士聚首,秉烛夜谈,只为寻找出当今大势形成的根源,如今渐渐有了些眉目。
一位谋士刚说完,就有另一位谋士自信地道:“由此可见,百家由始至终就没人觉得伐魔之战能取胜,甚至许多学派盼望着这一败。虽然还没有得到准确情报,但第一位战陨的贤境强者,为何偏偏是佛家的菩萨?这里面恐怕还有其余学派的手笔,可以说天下之所以变成如今格局,这是各方齐心协力一起促成的。”
“估计儒家和佛家早有预见,我这边得到一个不起眼的消息,在伐魔大战开启前,有一队身份神秘的佛家中人进入灵原,住进了灵京的百柯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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