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城在左,上古战场在右。
刘恒朝右走,忽而回首看了眼,原地驻足沉思片刻,还是选择继续往前。这片刻犹豫,不是为刚刚分别的曹大商队,而是为了许久不见的杜虚阁。
自打那次双方阴差阳错,挑明身份以后,刘恒就再没见过杜虚阁。哪怕二人有时同处于十日城,一个在忆安商会,一个在大将军府,久久没能再见一面,更别说打赢了伐楚之战后,刘恒在太子之争的战场上彻底站稳脚跟,成为一方豪雄后,杜虚阁就再没来过十日城,更不可能再见了。
刘恒私下里打听过,似乎商家那边出了些乱子,加上他的缘故,杜虚阁索性就不来了。
“还是当年……”
边坐上自家宝车往前驰行,刘恒边有些感慨,话音半途自行停下了,没有再往下说。他所追忆的当年,要倒推至少八年前,那时候他还在刘安县半山学堂求学,家边不远处开了一间杂货铺,铺中老板是个年纪相仿的姑娘,青葱娇美,纯净而美好。
不单单是杜姑娘,如今刘恒回想起来,只觉一切仿佛都那么的纯净而美好,所谓争斗,对现在的刘恒来说也仅仅是点到即止的程度,不牵扯生死,本身已是世间最单纯的争斗了。
那时的杜姑娘,有些古灵精怪,却又如此引人瞩目,仿佛朝阳下雏菊上的一滴晨露,让刘恒每每见到她,就瞬间忽视了全世界。
这种感觉,刘恒至今记忆犹新。
只是再相见的杜姑娘,却是一副俊俏公子的模样,除却昔年的古灵精怪,显然成熟了许多,眸光变得精明锐利,已经没了昔年的纯净。
当然除了杜姑娘,刘恒也不是那时候的刘恒了。八年江湖,百历生死,让刘恒迅速成长起来,如今每一个念头都能影响亿万生灵,面对劫难和众生性命的重担,行得果决又谨慎,每一步如履薄冰。
以己及人,刘恒如此,杜姑娘这些年想必也相差不多。他和杜姑娘各自背负着必须背负的重担,在世事的逼迫下不得不迅速成长,不断蜕变,再回首都已改变了太多。
加上双方之间的种种纠葛,如若在双方中间画下一道又一道隔阂,使得双方都再难回到从前了。
大半年不相见,除却各自忙于事务,其实也有相互都在回避对方的缘故,想必杜姑娘和刘恒,一样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关系竟是前所未有的尴尬。
现下的杜姑娘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就在不远处的商城内,是数月来和刘恒相距最近的时候。
“其实相比那位燕姑娘,老仆当然更中意这位杜姑娘。”何伯一次曾提起这个话题,挠着头道:“不是老仆不晓得燕姑娘的好,只是相比那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燕姑娘,自然是杜姑娘知根知底,还是父母之命,对少爷又情谊深深。少爷,咱们说句掏心窝的话,那杜姑娘虽然没跟少爷有肌肤之亲,可这些年对咱们十日城有多大帮助,想必少爷心里也是清楚的。可以说若是没有杜姑娘在背后竭力扶持,咱们十日城不可能渡得过这许多难关,其付出的可一点不比那位燕姑娘小。”
“况且哈,那燕姑娘如今音讯全无,生死不知,咱们一直痴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毕竟少爷已经不是曾经的少爷了,您身上可是背负着亿万人的重托,早早成了家,有了小少爷,咱们岳州的军民们才能真正心安。少爷就算不为老仆和自己着想,也该为咱岳州上下想一想。杜姑娘就不同了,虽然也离开了,却好歹知道去了何地,该如何去寻,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良配佳选……还望少爷多考虑考虑。”
类似的话不只何伯说过,但凡亲近的人,或多或少,或明讲或暗示,都给刘恒说过无数次。诚然,这些话都极有道理,刘恒对杜姑娘也不是没好感,奈何每到想下定决心的时候,刘恒又会莫名陷入犹豫。
“算了,人生在世,总不能一直游移不定,该下决定了。”
他本就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因着这点儿女私情,已是罕见地犹豫了太长时间,无论怎么看,都不能也不该再继续回避下去了。
遥望西北方向良久,刘恒收回了目光,向右手边看去。
大燕就在大梁的西北边,燕归言就在那里吧?
奈何大燕比大夏、大梁更大,疆域辽广,一样生活着亿万苍生,想要从芸芸众生中找出燕归言来,和大海里捞针并没有多少区别。
除非燕归言自己蹦出来。
可是那次相助周游老先生渡劫,刘恒等若放出了“杀王疑似未死”的消息,燕归言要是有心,早该找来了。
关于刘恒本身的身份,在秘境里一直跟随刘恒身边的燕归言不会不知道,连牛大等人都悄然来过十日城,唯独没听说燕归言来过的消息,这才让刘恒心冷。燕归言是可以找到刘恒的,只是……她不知何故,从没来过。
这样的燕归言,一如迷雾,其实刘恒从来没有看透过她,也就无从揣测她的想法,又会做什么事情。而杜虚阁,更像是一粒静静呈放在展台上的明珠,独于刘恒面前展露光华,只要他探手,就能够摘取。
“等在上古战场历练完,就去商城一趟吧。”
如今时局,不是刘恒纠结儿女情长的时候,为岳州计,他必须尽快迎娶一位正室,方才能让军心安,民心安。而且对象是杜姑娘,刘恒本身就不会有多么抗拒,与其随便选一个,何不就是杜姑娘呢?
拿定了主意,许多杂念忽而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