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问一个生活在奥勒姆王国的臣民,在这个国度中,最受主神眷顾的土地是哪里?那么对方不出意外地会立刻告诉你,是坦邦行省。
这片被梅耶家族管理了三百余年的土地,不会像北方的白橡行省那样身居内陆,并且紧邻冰冷刺骨的北海;不会像西边的千流行省,一年之中大部分时光都要靠鱼货度日;也不会像东边的黑岩行省,自家族历史写下的那一刻开始,便历经战火;更不会像南边的贝伦行省,虽然富可敌国,但是领土狭小得令人发笑。
拜王国中最大的坦邦平原所赐,这里气候宜人,地势平缓,人民丰衣足食,永远不会为明天的口粮感到担心。同时,这里也是奥勒姆王国最大的粮食产地,其产量之富足,不但解决了本省人民的生计问题,还能稳定地行销他省,甚至卖到外面遥远的国度。
就连奔流不息的伟大峻河,都好像特意照顾着这片土地,在坦邦行省的西南角拐了一个弯之后,才直奔贝伦城而去,最终涌入一片汪洋的“奇迹之海”当中。
总之,即便是王朝更迭的战火,也没有烧到这片安静祥和的土地上。因为无论是继承者还是反叛者,没人愿意把粮仓砸烂,这是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时值盛夏,从西面吹来的微风夹杂着燥热的气息,掠过平坦的原野,掠过成片的,被饱满的穗子压低了腰身的麦田,那起伏的麦浪闪耀着金色的涟漪,层层扩散出去,就像上好的毛皮,被轻轻挤压着,扩散出道道令人目眩神迷的褶皱。
坦邦行省舒缓的河道中,一只船队正淌开河水,缓缓地前行着。这支船队的速度很慢,甚至被许多船只超越,并远远甩在了身后。不过许多过客却被这支船队上的一个身影牢牢吸引住了目光,那是一个站在船头的美丽少女。深红色的发丝被微风托浮着缓缓飘荡,白皙的皮肤就像细腻柔滑的羊脂,一袭深色的夏装长裙穿在她的身上,不但没有一丝沉闷,反而衬托出令人拜倒的华贵与优雅。
赞美主神,任何人都不能否认,这是一个美得不似凡间生灵的女孩,也许只有至高天堂中的女神,才有如此绝美,而又容不得生出一丝亵渎的容颜。
许多其他船上的年轻贵族想要打听一下对方的来历,但是当他们看到那面飘扬在桅杆顶端上的旗帜时,他们却直接打消了心底的念头,甚至有人干脆远远地躬身行礼,用以表达自己的尊敬。
亮金的底色,乳白色的三头狮站立怒吼,那是坦邦公爵的徽记。而这个女孩的身份,则呼之欲出了——坦邦公爵卡雷尼?梅耶大人的独女,被称为“坦邦玫瑰”的伊芙琳?梅耶。
不过此时的伊芙琳并没有注意其他地方投来的目光,因为她的思绪完全飘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几个月不到的时间,一切都变了,国王陛下遇刺身亡,西里安大人因“叛国罪”被杀,索维兰失踪,同时一起消失的还有坦德拉大人以及肖恩?凯佩尔大人。这一切听上去就像疯子说出的梦话,尤其是那可笑的“叛国罪”,如果西里安大人会叛国的话,那么整个奥勒姆王国恐怕就没有一个爱国者了。
但是噩梦远远没有就此结束,刚刚参加完西里安大人的葬礼的伊芙琳,没过多久便获知了西境公爵尤朵拉去世的消息。于是,一连参加了两场葬礼之后,当伊芙琳再次回到坦邦行省时,已经是数个月之后了。
不过只要一想起凯瑟琳公爵夫人哭红的双眼,还有依偎在妈妈怀里的小罗尼,伊芙琳的心都要被扯碎了。还有索维兰的姨母尤朵拉,那个永远疼爱着索维兰,永远像长辈一样关心着自己的西境公爵……
“这一切都是怎么了?……”伊芙琳时常在心里痛苦地自问着,一连串的打击仿佛让她经历了十几年的生命中所有的悲伤。“索维兰啊,我的爱人,你到底在哪?……”她的眼角划过一丝冰冷的泪水,轻轻抚摸着手腕上同样的松心石手链,那是她在得知索维兰失踪之后给自己编的,只为时刻祈祷对方能够平安无事。
不过有时候,现实只会更加残酷,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答案。索维兰就像融化在黑夜中的影子,彻底消失了,音讯全无。甚至,有可能他再也不会出现。伊芙琳的心里忽然想到了最坏的答案,那猛然袭来的绞痛让她浑身颤抖着,冰冷无比。
“姐姐?你怎么了?没事吧?”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响起,来的人是伊芙琳的弟弟,丹尼斯。与几个月之前相比,他的皮肤被晒黑了不少,但是却多了一分以往不曾有过的稳重。
伊芙琳赶忙悄悄擦掉了眼角的泪水,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故作无事的微笑。“没什么。船舱里实在太闷了,就想出来透透气。”
看着姐姐略显消瘦的脸庞,还有微微发红的双眼,丹尼斯的心里一暗。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亲姐姐在想着什么,这段时间以来,“索维兰”这三个字几乎成了所有人不能提起的禁区,甚至连父亲大人都刻意避开了相关的话题,只在信中说些行省里发生的趣事。
丹尼斯走到伊芙琳的身旁,将手臂撑在栏杆上望着远方缓缓向东的河水。“又想起了索维兰是么?你现在的样子可骗不了任何人啊,我的好姐姐。”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伊芙琳并没有否认,眼中慢慢褪去了刚刚的悲伤。“你信么?丹尼斯,这一切?……”
“当然不,看在主神的份上!”丹尼斯的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