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截残肢对任雪来说同样触目惊心,之前她一直坚持快点做手术,然而就在刚刚看到的一瞬间,差点让她崩溃!
这,是硬生生从薛子墨身上切下来的,这,就是血淋淋的现实!也是她以后要面对的现实!
硬撑着发软的双腿,走到夏晓青的面前,蹲下来,话说得心有余悸,“没事了,没事了……”
又站起来扶着让薛城重新坐到夏晓青旁边,感觉小腿肚儿依然在哆嗦,不禁一个趔趄!薛子絮手疾,一把扶住了她。
“……”任雪尽力稳住了自己,用手捏了捏薛子絮的手,“我没什么。”
任雪冲着刚要张口的薛子絮摇了摇头,薛子絮把话吞了回去,女人啊,何苦把自己弄得这么悲情!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薛子絮看着任雪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一时却只有叹息。
与之前将近6个小时相比,薛子墨很快便被推了出来!半麻,他感觉到医生在他身上画来画去,一下、两下、三下……后来他也数不清楚是多少下了!先是用笔,后是用刀吗?他不知道!总之现在,自己已经是残障人士了……
一拥而上的面孔让他越发恍惚,薛城的、夏老师的、薛子絮的、任雪的,小石头好像还在“老舅、老舅”地叫着,对,还有顾曦颜的,正被凌展驰揽住肩膀,他下意识地朝着那张脸咧起嘴角,承诺,绝对不可以是嘴上说说的!
他从来不知道实现一个承诺会是这么让人难受,全身仿佛被掏空了一样,以至于他没有多余的力气再耿耿于怀,或是再气愤懊恼,没有纠结,没有挣扎,甚至他不想看到那一张张焦急的脸,那一双双关切的眼睛……
难的不是那些需要努力才能做到的事情,难的恰恰是那些不需要努力的事情,有阳光就有好心情?又好吃的就开心?喜欢自己、随意生活,胸无大志,不期许不失望?
闭上眼睛,仿佛把一切关在了门外,时间如此坚定又稳当地从耳边疾驰,却是狂野疾驰在所有钟表刻度之外。改变一生只需要那么一点点时间,但领悟这改变怕是要消耗他这一生的时间了!
“医生,医生,他这是怎么了?”夏晓青恐慌的声音听得让人心惊肉跳。
“病人很累了,留下照顾病人的,其他的人都可以回去了。”
夏晓青、薛城想留下,身体不允许;顾曦颜想留下,立场不允许;薛子絮要留下,小石头不允许……最后,任雪独自坐在了薛子墨的床头!
这是她和他真正独处的时间,很安静,此时她不用担心任何人会来打扰,也不必费尽心思去琢磨他的想法。
他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也好,不用去面对他将要面对的一切,不用去纠结他内心的种种不安和愧疚。
拐杖和轮椅她都买好了,固然心痛,但这些事总是要去做的,而且以她对心理学的认知,薛子墨一开始是会对这些很排斥的……与其到时候他把颓废和心痛发泄到别人身上,不如还是让她接着吧,好人也罢,恶人也罢,在薛子墨心里,自己到底算什么呢?
其实并不是她的思虑比别人更周全,也不是她的内心比别人更冷静,她只是迫使自己尽量多想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这样她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安全感。
因为压力太重,因为希望渺茫,她也害怕自己突然一下子倒下……她当然不能倒,起码这个时候不能倒!生活总能让人遍体鳞伤,但她坚信,那些受伤的地方一定会变成她最强壮的地方!
不常常有这样的例子吗?这件事来了,你没有勇敢地解决掉它,它一定会再来。生活就是这样,它会一次次的让你去做这个功课,直到你学会为止。
面对生活,她相信自己还是有勇气和悟性的,而面对这个男人,她有几分把握呢?不知道手术前顾曦颜和他聊了些什么,但可以看出,他是决定放下了!如果说可以让他以后的路走得稍微洒脱些,自己是不是也能放得下呢?
任雪把头歪倒在床沿上,真想好好地睡一觉啊,哪怕只有一个囫囵觉也行……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