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稳健而有力,不像是躲在暗处悄悄行事的侍卫。
满华回过神,皱了皱眉,知道在暗处的侍卫没有阻拦来人——暗处的侍卫不会阻拦自己人或者满家惹不起的人。
真是惹人厌啊,好不容易出了满府来南州城偷得半日闲情,还有人来相扰。
脚步声越来越近,而满华依然在漫不经心的撒着鱼食,装作浑不自知。
碧青此时也反应过来,低声对满华道:“三小姐,有人来了。”
想必是来人听见了碧青的低语,出声道:“在下冒昧打扰小姐雅兴,还望小姐不要介怀。”
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她从未听过这声音,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身份非富即贵。
满华起身,将鱼食递给碧青,自己向那公子微微福了一福,道:“今晚这城心湖之地本就喧嚣,哪来打扰之说?公子客气了。”
满华能感觉到他在打量着她,看来他也并不认识她,而自己此番来南州城就是商家小姐的打扮,不必担心他会识破。
男子继续道:“这位小姐为何不去湖中姻缘树求姻缘?一年一度的南州城姻缘会,可是好多女子盼着的呢。”
满华此时才对上他的眼睛,方才她稍稍低头,既能显出她的内敛,又能方便男子打量审度他眼前的这个女子,虽然她这身月白色的衣裙虽不贵重,但该显出身量的地方却是做工极好,即使稍稍远一些,也能让人觉得窈窕好逑。
她的这些小心思在每次爹爹带她外出遇到权贵时便会频频使用,久而久之,她的声名被那些权贵远播,再加上她姣好的容貌,让她这个毫不起眼的庶女也跻身宁国四大美女之列,要知道其他三名可真真正正是惹不起的大家嫡小姐。
“姻缘本由天定,若是到真正待嫁不如己意之时,回想今日自己所求岂不有‘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遗憾和悔意?不如不去找那些不痛快,高高兴兴出嫁。”满华一边温柔地说着一边却在心里嘲笑,要知道她最恨的事情就是天注定,她穷尽一切想要改变,但是依旧无能为力。
但她相信男人们是喜欢这些说词的,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安安分分守在后宅等他回来的女人,而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夫君是谁的时候,还在心里肖想其他莫须有男人的女子。
满华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身玄色衣袍的男子,他的轮廓深刻又刚硬,与他的声音甚是相配,看起来像是习武人家的公子,不是那些卖弄文采就能博得天真少女芳心的粉面纨绔。
满华此时眼神移开,余光瞟见他衣袖上的绣着金丝的袖尾,还有他腰间系着的紫色香囊——虽然夜色昏暗看不清楚是何图案,但能看清应该是出自闺里女子手笔的苏绣。
果真是大家里的公子,还是个有了心仪女子的公子。
男子顺着满华的眼光看向湖面,顿了顿,才回道:“原来小姐如此通透。”
满华知道眼前的男子看清了自己眼睛,才估摸着时间移开自己的视线,这样在眼神转换之际,就算你双眼无神,而转换视线所需的眼球转动也能给你的眼睛添几分灵气,这样既可以避免直直热忱地盯着对方造成的尴尬和对方的不喜,还可以为自己博取几分好感,更可况她满华水盈盈的双眸,这样流转之间已是媚态天成,勾人而使人不自知。
“那公子又是为何来此处?这里既不亮堂,也不热闹。”满华随意问道,看来这个男子也许只是偶然行至此处,只是与所遇之人交谈几句,不会也不必深交。
“求完姻缘,随意走走而已,不想在此地遇到小姐。”甚是爽朗的回答,不模棱两可,是个直性子。
只是带了女子的香囊还来求姻缘的男子,应是两情相悦、好事将近了吧。
“公子是个男子,怎的学起女子来求姻缘了?”满华轻快地出声调侃他,眉眼弯弯,显得有些俏皮但却又不失她该有的端庄。
男子似乎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才出声道:“……受他人之托罢了。”
见他似乎有难言之隐,满华也不再追问,周围顿时沉默了下来。
男子见此情形,似乎有些无措,又开口道:“小姐既无心于姻缘之事,应是早早回了住处,今晚南州城鱼龙混杂,难保有不轨之人欲行那不轨之事,在下看小姐身边仅有一个小丫鬟,小姐还须多多注意。”虽然他不知道那些暗处的侍卫是谁的人,但似乎不像是眼前这位身份应该只是商家女的侍卫。
“我家就在这城心湖附近,家中商铺人来人往甚是吵闹,无甚办法只好出来散心,小女子未曾如公子想的这般细致,敢问公子如何称呼?”满华心情稍霁,既然他给了个台阶,她便依了他的意,顺着台阶下好了。
“敝姓……于。”
“谢过于公子,小女子先行,今晚吉时吉日良辰美景,公子只需尽兴玩赏。”满华提着裙摆一只手搭着碧青,缓步离开,裙裾摇曳翩跹,洒在裙摆的蔷薇水的味道借着风力俘获着男人的嗅觉,真真是让人迷醉。
男子望着满华离开的方向,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根姻缘红绳,稍一转身便顺手抛入了湖中。
然后他也坐在满华刚刚喂鱼食的地方,看着远处灯火通明,听着男女的嬉闹调笑,而自己身旁却是寂寂寥寥,只觉孤寂感伤。
想来刚刚的那个女子要么是有无尽心事要么就真真是达理通透至极,宁愿看着别人热闹,也不愿自己去添一份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