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秋桂飘香,秋风送爽。这个时节,大抵是最适合成亲的了。三对新人的婚日,定在十月初十。十月初十,十全十美,是最好的祝愿。
初九,距离婚日仅剩一日。天波府内早已是红灯光挂,红绸满布,双喜贴满窗门。仆人侍卫人来人往,为明日的婚礼而各自忙碌着。
当然,杨可可也没闲着。因为明日新郎要骑马迎亲,所以新娘都乖乖地在家里等待明日的到来。因为杨可可一来便住在天波府,无家可说,所以潘豹便做了主让潘府成为杨可可的本家。明日,杨七郎会来潘府迎娶杨可可。此时,潘豹正忙里忙外,尽量让潘府变得红火隆重。杨可可也真没闲着,她正在大堂与潘仁美大眼瞪小眼。
两人互看了一个多时辰,最后潘仁美收回了视线,抿了口茶,缓缓开口:“豹儿让潘府作为杨姑娘的本家,我并无意见,毕竟杨姑娘救了小儿两次性命,理所应当他要如此。”顿了顿,他又继续,“只不过……潘杨两家素来不和……只怕到时,杨家会介意。”
“潘丞相无需担心。”杨可可摆摆手,说道,“只要您不介意,没人会介意。”
潘仁美语塞,缓而又笑了:“说的也是。”
“那……潘丞相介意吗?”杨可可问道。
潘仁美看了杨可可许久,缓而吐出两个字:“介意。”
怎么会不介意?
潘府作为杨可可的本家嫁到天波府,不就像外界表明了他们潘杨两家关系不错?
斗了这么多年,就是这样结束的?
他当然不甘心。
杨家军军功累累,受人爱戴,已是压他一头。他不服,所以处处与杨业作对。如今可好,豹儿受了杨可可的恩惠,与杨家人关系亲密,倒显得他在大殿之上的针对没有意义了。
原本与辽人合作也是为了压制杨家,只可惜……
想着,潘仁美叹了口气。
杨可可也跟着叹了口气,说:“潘丞相在高位之上,究竟谋的是什么呢?”
潘仁美看她,只听得她继续。
“为民?如果真是为民,也就不会与杨家作对了。目标一致,当是好事。”
“为皇?皇上如今宝位稳妥,有潘丞相和杨将军在,里应外合,又有何冲突?”
“说到底,是为自己吧。”
杨可可轻笑了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潘丞相要为自己、为潘家谋事,没人会觉得有错。”
“但是……”
她稍稍停顿,深吸口气。
“我却觉得潘丞相的所作所为,愚蠢至极。”
见潘仁美要发作,杨可可又说。
“为自己,也要先给自己谋求个稳定的生存环境吧。”
“弄垮杨家,谁来抵抗外敌?”
“有政见不合,可以在大殿上争议。但如果勾结外敌,那就是真蠢了。”
“真以为事成之后辽兵会给你权位,给你富贵?当初你怎么背叛我们的,在他们心里,你也会同样背叛他们。毕竟,你是宋人,他们,是辽人。”
“所以,何必做蠢人呢。”
“为自己,为潘家,更应该在其位谋其事。争得太平,争得繁荣,潘府自会名扬天下,流芳百世。”
杨可可的话,潘仁美虽有动容,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想妥协。
“老夫,还不用一个黄毛丫头来教。”
“不是教。”杨可可说,“是实话实说。”
想了想,杨可可想到一个更好的词。
“可以说是,谏言。”
“那也不用。”
潘仁美没有半分犹豫地回绝,谁知门口突地传来一句。
“那我说的呢?”
是潘豹。
他中途休息,大厅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句不差。
“爹,会听吗?”
潘仁美定定地看着潘豹,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有些痛心,有些惆怅,有些……失落。
接下来,是在潘家祠堂里,父子俩的长谈。
杨可可回到客房,想着,幸好潘豹活着。
不仅是现在他们之间感情颇深,还有就是……潘家有个明白人,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至少,在历史中潘仁美设计杨七郎的场面,不会再发生。
杨可可想,大概今夜之后,一切都会有新的开始。
关于她的,关于潘府的。
*
鞭炮锣鼓响,红染满汴梁。
杨可可坐在大红花轿里,头顶红盖头,身子随花轿摇摇晃晃,耳边充斥着祝福与吆喝声。
她还有些恍然,她要嫁人了。
她马上的,就要成为杨七郎的妻子了。
面上的颜色随身而红,眼睛似乎能透过盖头,透过帐帘看到前头骑马的人。
他一定与她一样,穿着绯红,带着笑颜。
那是,她的延嗣,她的丈夫。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停了下来。随后有人掀开帘子,轻声低咛,说:“七郎夫人,天波府到了。”
这人是全福婆婆,之前就是她专门与她交代婚程礼仪的。
帘子放下,她就听着外边嗖嗖嗖哐哐哐的三声,应是杨七郎射箭于轿头完成了。
全福婆婆再次撩开帘子,碰了碰她的手臂。杨可可会意,起身,寻着婆婆的背趴下,由婆婆将其背着送过门槛。
过了门槛,又是跨火盆,又是有人砸花生莲子什么的,一段路过后,杨可可终是听到了杨七郎的声音。
他将红绸的另一端递入她的手中,顺便在她耳边轻唤了声。
“娘子。”
杨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