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这一番话,每个字都是削金断玉,振聋发聩,将士们的士气高涨,呐喊声此起彼伏,欲与胡人决一死战。
千里之外,京师,丞相府。
堂屋中只有舅甥两人。
左相伸手拍向案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指着永宁的面容,恨铁不成钢;“时至今日,大齐根基已经不稳,若不是他一意孤行,定要与胡人开战,又怎能落到如此境地?”
永宁面色清和,一字字道;“舅舅,自我大齐开国以来,江山从太祖手中传下,从未有对胡人割地之事发生,若一旦开了先河,大齐国威何在,定北王寸土不让,本是一腔热血保家卫国,舅舅又何必见死不救?”
左相一记冷哼,拂袖道;“朝廷已无大军可支援北疆,经过神鹰一役,大齐元气大伤,哪还经得起连年征战?眼下本该休养生息,梁泊昭却一心请战,朝廷再无一兵一卒可以投进北疆,这一仗,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永宁抬了抬眼睛,“西北军仍在京师,只要舅舅愿意出面领头,上书皇上,劝的太后下诏增兵,大齐定可将胡人打回漠北,大赫多年来三番五次的侵扰边境,杀我同胞,掳我百姓,那些边疆百姓又何尝不是大齐的子民?舅舅身为左相,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边疆百姓受尽凌辱,而让定北王孤军奋战?”
左相看了永宁一眼,缓缓道;“韵儿,你只是一个公主。这些国家大事,你不该管。”
“舅舅,永宁是大齐的公主,可永宁也是大齐的子民。”
左相转过脸,并不说话。
永宁走到舅舅面前,盈盈跪在了他面前,她伸出手,攥住了左相的衣袖,轻声道;“舅舅,就当永宁求你。”
左相怜她幼年失母,多年来一直将她当成亲女,见她跪在自己面前,心里自是不忍。
“并非舅舅不愿襄助忠良,而是这朝廷实在拿不出一点兵力。西北军虽仍在京师,但西北蛮夷野蛮凶悍,若等闲之下将西北军拨到北疆,西北定生大乱,到了那时,大齐的江山更是风雨飘摇。北疆虽是大齐国土,但距京师甚远,又是风沙苦寒之地,哪怕被胡人夺去,对大齐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说完,不等永宁开口,左相又道;“太后与舅舅也是一个意思,这北疆若能守住自然更好,若守不住,那便也罢,大齐为了北疆,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将士,没必要再让人去白白送命,够了,永宁。”
听到那一声“够了”,永宁的心一分分的凉了下去,左相抚了抚永宁的发顶,叹道;“起来吧,你在跪我,也是没用。”
永宁抿了抿唇,吐出了一句话;“只要一万。”
“什么?”左相不解。
永宁眼眸清亮,迎上了舅舅的眸子;“永宁只求舅舅说服母后,让西北军出兵一万,永宁会再去求睿王,睿王手中握有十万御林军,让他割出一万,我想他不会拒绝。和惠手中尚有五千豫西军,我再从三哥府中求得五千兵马,便可凑足三万。”
左相皱起眉头,道;“区区三万兵马,又能顶的了什么事?再者,国库空虚已久,这三万兵马开往北疆,又如何得来军饷?”
“如今的北疆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虽然只有三万,但也总归聊胜于无,至于军饷,永宁会自己想法子,只求舅舅,为永宁筹得这一万精兵。”
望着面前的外甥女,左相一脸不豫之色,心里既是怜惜,又是恨铁不成钢,声音里满是威严;“韵儿,你不要忘了,你是大齐的公主。”
永宁眼底浮着凄清之意,声音平稳而冷静;“我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六月,京师的荷花全都开了。
永宁在宫中举办了赏荷会,遍请宫中女眷,与朝中贵妇,纷纷前往碧玉池赏荷,盛宴中,永宁却是从头到尾,未见笑靥,有机灵者见公主如此,遂是出口相问,永宁轻声一叹,道起北疆战事,只言想起北疆的将士正冒着酷暑,与胡人浴血厮杀,奋勇杀敌,而她们却在这皇宫中品茗饮酒,遍赏美景,心里不免好生愧疚。
听得公主这样说起,那些命妇自然也是讪讪的,一些手捧酒樽的,也是纷纷将手中的杯盏搁下,面面相觑,原先熙熙攘攘的盛宴再无一人出声。
最终,还是定国公的夫人轻声道;“妾身也一直留心打听着北疆的战事,听得战事不利,妾身心里也是凄惶,只恨是妇人之身,无法为朝廷效力。”
永宁等的便是这一句,她微微颔首,道;“夫人说的极是,咱们为女流之辈,自然无法与男儿那般驰骋疆场,为国效力。但永宁这几日细细思量,亦是觉得即便是妇人之身,若有心,也还是能为战事尽一份力的。”
定国公夫人眉心一跳,赶忙顺着永宁的话头接了下去;“妾身愿闻其详。”
永宁对着身后伸手,立时有宫女上前,将一个沉香楠木盒子递到了公主手中。永宁接过盒子,将盖子打开,明眼人一瞧,但见里面无不是价值连城的珠宝,翡翠,羊脂玉,猫儿眼,拇指大的金珠,琳琅满目,晃花人眼。
“这些是先皇在世时,赐予永宁的妆奁,留着永宁做嫁妆的,眼下北疆战事危急,军饷不继,永宁将这箱珠宝捐出来,好为远方的将士筹措军饷。”
见永宁带头将嫁妆都拿了出来,余下女眷也都是人精,纷纷回过了神,齐声愿与公主一道捐出心爱之物,好为北疆战事尽一份心。
永宁对着身后使了个眼色,便有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