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的那点人,根本不堪一击,更不能段时间冲破他们的围堵去和殷湛的人会合求救。
而且她被逼从军纯属无奈,原也就没那个舍身取义的壮烈情怀,打不过自然就跑了。
她转身闪进了半山腰树林里。
北川那地方,一到冬天,山上积雪几乎是几个月不化的,也掩藏不了踪迹,但好歹树林里对方没办法射箭偷袭,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只顾着奔命。
可那树林里本来树木就很稀疏,而且树林不大,又没办法兜圈子,很快的她就被迫钻出来。
眼前四野茫茫,天已经黑了,月光之下,她再无从遮掩。
冷箭的破空声从后面袭来,她只觉得头皮发麻,然后腿上刷的一疼就扑在雪堆里,啃了一嘴巴的雪。
“在前面,再放箭。”身后的北蒙人在大声叫嚣,那时候她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都不想爬起来继续跑了。
然后又有冷箭破空声,随后——
一声惨嚎。
“啊——”那一行追兵有二十多个,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骤然有人中箭身亡,他们一乱。
她倒在雪地里,也是仓促回头。
彼时月上中天,那小树林里半被掩映着,看不到那人的脸,只是马背上一个高大的身影,身上雪白大氅映着月色,神祗般华美。
北蒙人恼羞成怒,回头冲他射箭。
他自马背上翻下,也顺手取了弓箭,劈头盖脸的还了一轮。
他虽是一个人,但是出箭极快,箭囊里的十几支箭射一轮射完,趁着北蒙人抱头鼠窜的空当他居然顺利突破封锁,奔到了眼前,冷着脸,拎笑一样的一把将她提起来。
他外面虽然裹了干净的大氅,但里面战甲上却是一片血污。
“能走?”瞥一眼她腿上的伤,那时候的他的眼神到底是嫌弃还是愤怒,宋楚兮就是到现在都不太明白。
她那时候跟他还不熟,又因为自己不中用,满心的尴尬,舌头都发硬的低声回,“能!”
北蒙人喊打喊杀的冲过来,他将她往身后一塞,拔出腰间佩剑才要迎战,深山里却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吟,在这深夜里,听得人汗毛倒竖。
两边的山头上,数不清的绿油油的凶恶眼睛往这边迅速聚拢。
她还从没见过这样大规模行动的狼群,似乎能有一两百匹的样子。他们两个人,就算再加上北蒙人的二十几个,也拼不过这些畜生的。
浑身汗毛都一瞬间竖起来了,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跑,然则殷湛的反应比她要快,已经扯了她拔腿就跑。
身后不时的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她也无暇回头看,她不想死,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拖累他。
好在月色正好,还勉强可以分辨方向。
他拽着她,一路狂奔,一路上甚至谁都没有片刻的闲暇去看一眼对方逃命时候的表情是否狼狈。
后面的狼群紧追不舍,也不知道是跑了多久,汗流了一脸,却不知道是冷的还是热的。
然后身边的殷湛突然停了下来,猝不及防,他被她手上力道拽了个踉跄,往后两步,直接撞在他怀里,还没等她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已经用大氅将她往怀里一裹。
“呀——”她就只是低呼了半声,然后天旋地转,一阵翻腾。
又不知道是翻滚了多久才停。
那时候两人沾了一身的雪,殷湛仰倒在雪窝里,大口的喘着气,她趴在他身上,下意识的回头,高处的山坡上,那些绿油油恍若鬼火般的眼睛还是隐约可见,并且隐约中好像已经有几簇开始逼近。
她跑了一路,这会儿已经没有力气。
冰天雪地里,他突然翻身将她扑在身下,用深雪还他那件大氅将两人暗藏起来。
方才一路从山上滚下来,两人身上的气息已经被雪水洗掉。
她伏在雪窝里,一动也不敢动,没过多久,就听到窸窸窣窣的碎雪声来来回回,偶尔也能听到一两声低低的呜咽。
这雪川之地,常年积雪,尤其冬天里,尤其没什么猎物,那些饿狼趁着夜色零零散散的不时就会下到这山沟里,在附近徘徊,一时半会儿两人不能轻举妄动。
他的身躯高大,将她整个盖住,雪下得很大,全身上下都冷冰冰的,那时候他的脸离她很近,呼吸间温热的气息笼罩下来,然后快速被冻结成细碎的冰沫,落在她脸上,又飞快的融化掉。
那种一时温暖又一时清凉的感觉反反复复,他的脸,近在咫尺,完美的轮廓,俊朗的眉峰,第一次,离得那么近,她甚至能清楚的看到那些细小的冰珠在他的睫毛上缓慢凝结的过程。
天寒地冻,寂夜寥寥,天空中洁白的月光洒下,那时候,这男人在她眼中便是神一样的存在,完美惊艳到无可挑剔。
然则他并没有看她,只是警觉的注意着周围的环境,防范狼群和敌人会追踪突袭。
她藏在他身下,不好意思随便去碰他,莫名的,也有些局促和紧张,于是绷紧了身子,双手深深嵌入身下的雪地里,攥了两团雪,十指之间刺骨的寒意割裂般的痛,让她微微的颤抖。
他察觉到了,也不过过分在意,只当她是在害怕,手探到她脑后,将她的脑袋往怀里用力一压,随口说了句话,然后飞快的将她两只手拉过来,塞到两人的身体中间取暖。
那天,他们在深山的雪地里蛰伏了一整夜,自始至终,他都只是机警的戒备,一眼都没有垂眸看她。
可是她能永远记得那**她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