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主的事情,他们既然能做出来第一次,又如何不能再做第二次?你还指望他们能对北狄殷氏有多少铁胆忠心?”端木岐继续说道,他的语气一直不怎么重,似是根本就没将这当成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回头见宋楚兮还在发愣,他便就又勾唇笑了,“怎么?殷湛没有告诉你吗?我以为这件事,他起码应该是知道的。”
宋楚兮的心思烦乱,抿唇不语。
端木岐笑了笑,重又收回了目光,映着窗外已经西沉的日光把玩手里那个白瓷杯,越发觉得那瓷器的质地细腻,美不胜收,“那件事,本就是北狄殷氏和程家之间的一个秘密,就算瞒过了天下人——殷湛他出身皇室,如果他有心的话,想知道,也不是什么难事。不得不承认,北狄的上一任皇帝的确是天纵奇才,手腕强悍。当年他励志踏平西疆之后,就以前所未有的强悍手腕挥军直上,步步紧逼之下,将整个西疆政权压制的步履维艰。那样的情况下,西疆一脉虽然全力支撑,但是在对峙的过程中还是一早就露出了败相。明知道跟着他们再走下去会是一场空,自然就有人要审时度势的另谋出路了。上一任的齐国公程献便是这样一个有远虑的人。他本身不过西疆用以抗衡北狄军队的主帅帐前的一个先锋官,以彪悍和果敢著称,于是趁着一次北狄人连夜袭营,他延续了平时的悍勇作风,在受命带人前去阻断敌人粮草的时候临阵倒戈,反而带着手下心腹杀回阵前,斩杀了西疆军中主帅,成了北狄人的内应。”
明显是因为不齿于程献的为人,端木岐陈述着这段血迹斑斑的历史的时候,唇角一直都带着轻蔑讽刺的一抹笑。
他的目光落在院子里缓缓降临的夜色里,声音听起来也带了些空旷的悠远,“那一战,西疆屯于边境的驻军二十五万,在程献的带头屠戮下,因为群龙无首而惨遭重创,那一役,是西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场败绩,混乱中的军队几乎完全没有抵抗力,**之间血流成河,足足二十五万人,最后归顺程献,被他带着投奔了北狄殷氏的其实不足五万。那一役之后,北狄军队名声大噪,更是以破竹之势长驱直入,一路往西,朝着西疆政权鼎立的皇廷压进。西疆皇室气数已尽,只又惨淡经营了不足半年的时间就彻底倾覆,湮灭成灰。而最后攻陷皇城的那一战,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印证程献的忠心,他是主帅,只是那个时候他就改了名字,带着追随他的部将冲杀入城,大肆屠戮,将西疆朝中所有认识他的达官显贵全部灭口。此后他追随新主,享盛世荣华,因为在攻打西疆的战事中军功卓著,直接就被重用提拔,晋了一等侯爵之位,并且还是世袭的荣耀。”
就是因为程献这个人太毒太狠,所以那时候先帝对他一则忌惮,一则又只能不动声色的安抚。
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但是对于置身皇权中心的当权者而言——
这就不能称之为秘密了。
当年,先帝既然动了要借他的手扶持殷湛的心,那就势必早就将他的老底掀给殷湛知道了。
这也就难怪殷湛在皇帝逼他联姻程家的这件事上马上就有了决断。
冬天的夜,总是来的又早又快。
端木岐终于裹着大氅从宋楚兮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长城在外面已经冻的手指僵硬。
“少主!”他快步迎了上去,但见宋楚兮的屋子里没有点灯而她人也没跟着出来,就知道方才这两人之间的交谈一定很不愉快。
端木岐倒是神色如常,只从容不迫的快步往前走。
“少主您把程家的事告诉四秀了?”长城斟酌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的开口确认。
“既然知道了程家和我有关,她心里已经起疑,后面势必会想方设法去查程家的底,这件事本来就是瞒不住的。”端木岐不甚在意的说道:“我说与不说,她都会知道。而到底是我说的,还是事后她自己去查出来的,这两者之间也没什么区别。”
长城现在是真的每次看他和宋楚兮见一次面就要揪心一次,但是这种情绪却又无法明说,便就忧心忡忡的回头看了,最后还是只能一筹莫展的保持沉默。
端木岐走后,宋楚兮支撑了好久的体力终于不支,手压着桌面,手脚绵软的缓缓坐了下去。
之前严华得了小厮的通禀便赶过来了,只是因为端木岐在,就只能暂时避开了,这会儿端木岐一走,便匆匆赶了来。
“四秀——”严华进门,见这屋子里黑洞洞的,就赶紧先掏出火折子点了一盏灯。
火光亮起,宋楚兮使劲拧着眉头,垂首坐在那张圆桌旁边,脸上颜色却是红艳的有些过分了。
再看她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严华不由的一惊,沉声道:“四秀,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属下这就找大夫来。”
“严华——”宋楚兮声音虚弱的叫住了他,勉强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是着了凉,你去找个治烧热的方子给我煎碗药来,我喝了睡一觉就好。”
她的身子本来就弱,而且现在的这个状况实在是看着不妥。
“可是——”严华忧虑迟疑。
“真的没事。”宋楚兮已经撑着桌子起身,脚下步子虚浮的往内室的方向走,一面吩咐道:“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我病了,我睡一觉就好,然后……你提前准备一下,今天有点晚了,明儿个一早,我进宫一趟,去见一见姑母。”
晋安郡主的事有殷湛插手,她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