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我咀嚼着这个名字,“沈从文的沈,清冽的洌?”
“是的。”他简洁地答道。
我微微点头,很容易就联想到了之前那幅画:“怪不得你的签名logo是s&l,原来是你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闲话扯远了,弄清了他的名字,我理了理思路问道:“好了,沈冽,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视线却先四下观望了片刻。
我懂他动作里的潜台词,慢慢地朝着树荫下面人迹罕至的青藤走廊里踱过去,“这里很少有人经过,不会有人听到你的话的,你现在可以说了。”
他嘴唇微动,但到了嘴边的话却像被一道隐形的堤坝拦着,四个字来形容他的表情:难以启齿。
我猜到他心中为难,他不肯说,我也不好主动去问。
绿色树荫下环境幽静,空气清新。我装作观赏着绿色植物,静静等待着他开口。
“其实……”酝酿了半天,他终于下定决心说道:“今天找你,是想跟你借钱。”
什么?
我听到他的话时,我几乎以为我的耳朵出了毛病。
凡是涉及到钱的话题都比较敏感,哪怕是要好的亲朋之间都不会轻易提及,现在以我们之间不算太熟的关系,他竟然跑来向我借钱?
虽然我心中很吃惊,但却没有立刻表现出来,而是顺着他的话不动声色地接了一句:“你想借多少?”
“三万。”这次他的回答没有犹豫。
这次我心中惊诧更甚了。
对一个学生而言,究竟有什么事情需要三万块之多?他又凭什么觉得我拿得出这笔钱?就算我能拿得出,我又为什么要借给他?那一瞬间,许多个问题在我心头飘过,觉得既荒谬又不可思议。
“三万块钱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在心中谨慎地盘算着措辞,“我之前的建议你为什么不好好考虑呢?以你的才华,如果在美术圈子里好好发展,以后三万块钱对你来说不过是毛毛细雨。”
我仔细地权衡着这件事。他虽然是我的学生,但只旁听过我的几节课,甚至连正式的弟子都不能算,关系并不是多么亲近。如果他有困难,也应该先和他的辅导员或者是同学联系。
面对他的求助,我不帮忙说不过去,可他一张口就是三万,这是一个足以让人望而却步的数字。我只是一个教闲课的老师,对同学的帮助也是有限度的。
“我等不到以后,我现在急需三万。”沈洌波澜不惊,平静地质问了我一句:“你极力鼓动我画画的理由是什么?”
我没想到我一片好心帮他,最后反而还要遭受他的质疑。
“理由?”我觉得这个问题很无理,对老师而言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老师对学生最大的期望,不就是看到他取得成功吗?”
“空头支票。”他冷冷地驳斥我,“你说的成功对我而言只是画饼充饥。”
我一面走,一面思考着如何纠正他的错误观念。他默不作声地跟在我的后面,我感觉到有两道灼灼的视线盯着我的后脑勺,让我没法好好想事情。
青藤长廊走完,我缓缓开口道:“沈冽,如果你急着用钱的话,我可以先垫两千给你应应急,三万块这么大的数目……”我一面说着,一面视线转向他,却发现他的视线停滞在了某个方向上。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我心里蓦然咯噔一下,暗道不妙。
在艺术系展览的橱窗上,一幅色彩绚烂的水粉画赫然在列,那绚烂的晚霞成为了展览窗中最亮眼的风景。不过那道风景上签署的,却是我的名字。
苏荇,白底黑色的两个大字,赤裸裸的打脸。
“这是个误会!”我抢在他发话之前解释道:“这一定是教务处的人弄错了,我本来是想把你的画报上去参赛的!”我看着他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脸上一点点烧了起来。
虽然我说的是真的,可这解释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像狡辩!
“我懂了,原来……你只是缺一个枪手。”他脸上的笑容只浮现了一瞬,又很快隐下去了,快得几乎让我以为这不过是错觉。而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更加没有血色了。
“等等,你先听我说说事情的经过。”我急道:“一开始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名字吗?所以系主任以为这幅画是我……”
“不需要。”他平静地打断了我的解释,“不需要解释。我给你当枪手,你给我钱。”
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种话来。
“这幅画现在是你的了,你给我三万块钱如何?”他的语气冷静而淡漠,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这种冷漠,透出对一切无所谓的态度,仿佛他在乎的只有那最实际的东西——钱。
他刻意将自己刻画成这样一个市侩现实的人,然而我知道他并不是,所以他对自己的不负责任更让人心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把自己看成什么了?又把老师看成什么?”
“一幅不够吗?”他自顾自地说着,全然不理会我:“那要几幅才行?”
“你!”我被他气得不轻,“说句实话,我很欣赏你的才华,所以想栽培你,拉你一把。可是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小小年纪你就知道给人做枪手拿画换钱了?你就这点儿出息?”
他不理,只又一遍机械重复道:“要几幅才够?”
和他讲道理完全讲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