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抵是年轻的时候经常一画画就是一整天,现在年近三十了,一受冷一受潮,两肩就疼得厉害。这种感觉一开始还不强烈,但等我躺到床上的时候,却分明感到了肩膀上就像被压了浸水的海绵,又湿又重痛到了骨髓里。
为了让两肩的疼痛舒缓些,我选择了仰卧,可这样睡背心又开始发冷,如是辗转反侧良久,约莫扛到了后半夜,却还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更糟糕的是,在湿冷的折磨下,我的手足关节开始酸痛,两颊也跟着满涨涨地痛,看这架势,分明就是病毒性感冒来袭的前奏。在感冒的折磨下,我盖着一条薄毯犹觉得冷,把自己严严实实地捂着,虚汗又出了不少,却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整个人昏昏沉沉。
如此折腾到了凌晨一点多,我实在是扛不住倦意的来袭,眼皮子一点点变沉,就是在这冷热交替的折磨下,我一点点陷入了睡梦中。虽然意识处于游离状态,但我却能隐隐地感觉到好不容易被我体温捂干的衣服又湿了,是被虚汗打湿的。
我脑袋钝痛,对周遭的一切感知都开始变得模糊,但我却依然能够察觉有人将他那温暖的手心覆上了我的额头。
我清楚地知道这个人是沈冽,但我脑袋昏昏沉沉,迷糊中睁开眼只能看到一个人模糊的轮廓,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沈冽探了探我的体温之后离开了房间,我被毛毯捂得实在热得厉害,忍不住想要把毯子掀开透透气,却被忽然袭来的一阵风吹得遍体生凉。方才我不出虚汗的时候,这风分明连凉快都算不上,可是感冒之后就好像是强力降温器,一下子让我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又立了起来。
凉归凉,但比起方才气闷的感觉好了很多,我长舒一口气,在床上翻了个身。
沈冽呢,沈冽去哪里了?他这样就离开了吗?这个问题在我脑海中盘桓了一阵,又很快被袭来的困意抹去。
又过了一会儿,我察觉到有人用干毛巾擦了擦我额头上的汗,又将湿毛巾挤干放在我额头上降温。旁边的人停顿了片刻,又将我从床上扶了起来,递给我一杯水让我吃药。
我整个人就像没有意识的提线木偶一样任由他折腾,发烧到脑子成一团浆糊,什么都顾不过来了。
他将我身上的汗擦干,又替我盖好了被子,端着水盆出了门。
周遭又开始安静下来,经过沈冽的一番照料,感冒虽没有那么明显的好转,但感觉身上松爽了许多。
一夜漫漫,天明在即。
沈冽小剧场
今天,我实在是很讨厌苏荇,讨厌她的倔强。
从没见过这么不知变通的人,为了所谓的原则和秩序,一点稍许的妥协都不肯,害得自己吃尽了苦头。
我希望有的时候苏荇能够自私一点,不要做什么事都先考虑到别人,她应该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遇事先为自己谋划。就像今天,都已经冒雨走了那么久了,她只要再多一点坚持,现在就应该在家里换上了一身干爽的衣服,而不是现在病倒在床上,发烧出虚汗。
这个看上去柔弱的女人,骨子里的倔强让人惊讶。
晚上躺在床上,我盯着头顶上得天花板,脑海中不断浮现起今天和她共舞时的场景,一幕幕都像烙在脑海里一样清晰。
我清楚地记得她托腮手指轻击节拍的优雅,她教给我舞步时的轻盈,她与我共舞时……分明双颊绯红却要强自镇定的羞涩。
那“噗通噗通”心脏告诉我,这个矜持而温柔的女人,我很想拥有。
人的欲念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旦开启之后,滋生的yù_wàng没有穷尽。我明知道师生关系是我们最坚韧牢固的纽带,我明知道苏荇永远也不可能属于我,但这念头一旦埋在土里发了芽,就像是在水道里疯长的水葫芦,难以剿灭。
我曾经想过我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为什么会为她着迷,但我找不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者是说,这是理所当然的。
就像蜜蜂会被鲜花所吸引,向日葵的花托永远向着太阳,出于天性、发自本能地追随,来源于骨子里的契合。
那么……苏荇有可能会属于我吗?今天这个问题有了答案。
苏荇的冷静自持超过我的想象,哪怕是让她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她也不轻易答应。
明明我觉得有时候距离她很近,近得可以将手搭在她的腰肢上,在《蓝色多瑙河》的旋律里共舞一曲,但偏偏有时又距离她很远,远得就像王母用发簪划了一条天河,泾渭分明,不得逾越。
或许她待人善良只是一种天性,而当别人试图越过安全防线走进她心里的时候,她会发自本能地拒绝。如同一块磁石,任何人都可以很快地和她接近,但一旦试图将两块相反磁极的磁石压到一起,就会立刻引起剧烈抗拒。
当我提议让她换上我的衣服,看到她踌躇犹豫的表情时,我便摸清了苏荇的脾性。自从出生到现在的二十四年里,我头一回尝到了一种滋味,名为爱恨交织。
翻来覆去,夜不能寐,因为苏荇就睡在我的隔壁,近在我耳边浅浅地呼吸。我强使自己闭上眼睛,但她笑开时唇边浑圆的酒窝,她柔软乌亮的黑发,无法抹去。这一辗转竟是半夜,夜越深越是清醒。
想着苏荇这会儿应该是睡着了,我心中一直惦念着她是否睡得安稳,最终忍不住掀开薄毯起身。我想趁着她睡着的时候,借着月光静静地看她一眼,就远远地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