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蛇谷口,突然滚落无数横木,还有乱石,将前后道路尽皆封死。
逃亡到此的群兽和藤甲兵,发了狂,狠命地想要冲破横木巨石的阻拦。因着他们相信,只要过了这盘蛇谷,就能抵达桃花水。
然而……天上偏偏在这时下起了雨,黑色的墨迹,胡乱地打在人的身上。
“是黑油!”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却在一瞬间点燃了整条盘蛇谷。
箭头着火,轰然射在满地的黑油柜车上,顿时,火舌肆虐,窜向周围近在咫尺的藤甲兵。
谷口//交叠的滚木,滚木上涂满了一层一层的火油,率先着了起来,那些抢近谷口的兵士,瞬间被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藤甲遇火,顷刻就已遍及全身。
浴火之人在焦土上翻滚,在火海中拼命挣扎。有蜷曲着,有僵直着,唯一相同的,就是数万藤甲兵,一场火,被烧成了黑炭,整个盘蛇谷,焦臭难闻。
撕心裂肺的哀嚎,溢满谷间,令到站在山顶的蜀兵都不忍目睹,纷纷避过头去,可那些狰狞的面容,却一张张地压上他们的眼帘。
仿佛那些从火中生出的怨愤,如这“盘蛇”一般,生生缠住了他们。
郭嘉在山顶,望着谷中茫茫火光缭绕。那日经过此地,他便已想到了火烧藤甲的计谋,而他没能想到的是,当这场火真的烧起来的时候,会是这般惨烈,惨烈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然而,这个计谋的主使者,却是他,郭奉孝。
刺目的烈火,闪燃的白光,将眼前的视线都灼成了一片,耳中只剩下的爆裂声,掩盖了所有的哭号。
郭嘉蓦然抓上赵云的手臂,喉间霎时涌出一抹腥甜。
昏厥前,他好像听见赵云着急的喊声,而他自己却已陷入了一片黑暗。
盘蛇谷的大火被扑灭,那些负责清扫战场的士兵说,盘蛇谷下了整整一月的大雨,可是,空气中,恍似依然弥散着焦臭的余味。
兀突骨死了,在孟获看来,他能被魏延一枪//刺死,真的比被烧死在盘蛇谷要幸运许多。
孟获对刘禅允诺:“刘主对某多番忍让,擒而不杀,反倒一次又一次地放了某,某虽然是化外之人,但亦知礼仪。某今日在此立誓,由三江作证,南人永不再反!”
南境,深冬。
刘禅下令,班师回成都。
盘蛇谷一战后,郭嘉一直是醒醒睡睡,军医束手无策,孟获找来了当地的土医,也是瞧不出个所以。
赵云循着旧路去找华佗,却被孟节告知,华佗应该已经离开了南蛮,返回中原去了。
于是,赵云恨不得快马赶回中原。
好在大军过了永昌,进入了蜀中地界后,郭嘉看起来好了许多,人也不是浑浑噩噩的样子了。
他这病起起伏伏,旁人自然不知,而他自己却是猜到了一二。
那些蛮兵的魂魄,随他走了一路,一路从盘蛇谷,回到了三江,再经过永德,入永昌城。时时刻刻都不曾退却。直到,他走出蛮地的那一刻,那些魂全都留在了原地,留在了南蛮的境地。
赵云见他近日胃口不错,便让火头军多煮了些清淡的饭菜。
“大概后日便可到成都了。”赵云坐在桌边,看着他细嚼慢咽地吃饭,“奉孝,这几日可还有不适?”
郭嘉摇摇头,微笑着说:“他们都回去了,嘉无事了。”
“什么他们?”
郭嘉搁下箸子,对上赵云的视线,答道:“藤甲兵。”
赵云皱了皱眉,握上他的手,低声念了一句“胡说八道”。而后,又碎碎说道,“若他们真要报复,就让他们来找云便成,莫要再寻上你了。”
“他们……不会再来了……”
郭嘉扣进他的指缝,然后,掌心贴紧他的掌心,赵云的掌心从始至终,都是那般温暖。
郭嘉慢慢把头靠上赵云的肩膀,闭着眼,声音中带着满满的疲惫。
“子龙,嘉累了。”
赵云揽上他的腰间:“我知道。”
“?”郭嘉抬眸看他,却见赵云碰了碰他的额头,柔声道:“我知道。”
“奉孝,我已同主公说过,你我征战这么多年,如今天下势力渐趋明朗,我等既不图高官,又不图厚禄,若此时离开,也未尝不可了。何况,华大夫说过,你不能再这般煎熬心神了。”
从离开真定的那日起,只要郭嘉不提,赵云也不言离开,虽然刘禅同郭嘉说过,赵云生了这个念头,但全然不同今日,他亲口所言。
郭嘉听得不知所措,直到被赵云抱了起来,才低呼一声,缓过神过来。
“子龙……”
赵云说:“奉孝,等回了成都,你就把这摊子还给孔明吧,你说得对,他在成都惬意了这么久,也该当动动筋骨,费费脑子了。”
“好。”郭嘉笑着搂紧了他的脖颈。
这一日,成都城银装素裹,满城旋落下片片雪花。
诸葛亮早早的得了消息,已经率领群臣众将在城外恭候多时。
天地一线处,已可远远望见,扬尘中,大军缓缓行近。
王旗下,刘禅从马上一跃而下,诸葛亮引众臣跪地:“恭迎主公凯旋。”
刘禅上前虚扶了一把:“辛苦军师了。”短短数月南征,是将他一身的轩昂气宇,又磨砺出了几分。
诸葛亮这厢安顿好了刘禅,转身便来赵府见郭嘉,结果却被徐路挡在了门外,嚷嚷着:“先生刚刚回来,要歇息。”
诸葛亮上上下下打量着徐路,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