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楚天的安神香囊似乎真有奇效,刚入夜,浣沙拿出香囊,正考虑要怎么把它还给宇文楚天,阵阵清香萦绕,不觉间倦意袭来,思绪也变得沉缓,她原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不一会儿便半倚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睡到初更至,窗疏影……
噩梦,又是一样的噩梦。
横尸遍地,鲜血顺着小溪流向远方。孱弱的小女孩儿撑着有些瘫软的双臂努力地向前爬,噙着泪水的大眼睛里溢满了恐惧。几道光芒在她眼前一晃,刀光剑影透骨的寒冷,她吓得抱着头,蜷缩着身体等待死亡。
突然,一个瘦小的男孩儿扑过来抱住她的身体。
接着……
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温热粘稠的液体溅在她的脸上,红了她眼前的一片天地。小男孩全身被血浸透,可他依旧紧紧抱着她,不肯放开。
她不知道他是谁,只隐隐觉得他是她的天,她的地,失去他,她就失去了全部。她用尽全力抱着他,他的样子模模糊糊,背上从左肩一直延伸到腰部的伤口分外清晰,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寒冷的剑光继续逼近……
“不!”
涣沙自梦中猛然惊醒,下意识摸着身边的被子,视线到处搜寻着,好像想要找点什么。
碧纱窗,檀木椅,白玉杯,青铜镜,再熟悉不过的房间在这一瞬间变得空旷,陌生。而她想要寻找的东西,似乎早已不存在。拭了拭额头的汗滴,涣沙卷起窗幔,披了件素衫,下床倒了杯茶。一口冷茶如腹,因梦境带来的慌乱平息很多。
她起身,打开碧纱窗,夜微凉,星明灭,晚风吹散流云。她对面的竹园内也亮着灯,在暗夜里透出一丝暖意。她正欲关上窗子,忽见不远处满枝桃花的树下,竟有个人影站在那里。涣沙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他还站在那里。
他从树下一步步走近她,青白的月色下,她看清了他的脸,又是宇文楚天。
宇文楚天走到窗前,眼光似星光明灭无痕,声音似风声飘忽不定:“抱歉,看来我今夜又打扰到你了,兰小姐。”
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她知道她此刻应该做的是大叫“来人”,或是马上关上窗子,表现出自己不容侵犯的矜持,可她没有那么做,因为宇文楚天挂着嘴角的微笑让她有一种特别温暖、安心的感觉。
“这么晚了,宇文公子为何还没休息?”
“我睡不着,出来走走。兰小姐怎么也没睡?又做噩梦了吗?”
她迷惑地看着他,迷惑于他知道她常做噩梦,也迷惑于他为什么要出现在兰侯府,还有他和浣泠究竟是什么关系,这些问题她很想问,又一时无法问出口。
犹疑中,她听见宇文楚天问道:“看兰小姐满眼疑惑,是不是有问题想问我?”
“呃……”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兰候府吧?”
他竟然看到出?她讶然看着他,竟忘了答话。
“因为你太像小尘了,这样远远看着你,就像看见小尘还在我身边。不过你放心,我答应兰夫人小住几日便会离开,绝不会打扰你平静的生活……”他的语气平淡,可她分明在他的黑眸中看见了凝聚的晶莹,那种无法掩盖的忧伤仿佛尖锐得可以刺痛她。
她忍不住问:“我听说宇文姑娘三年前失踪了,你到现在还没找到她么?”
“她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宇文落尘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
宇文楚天微笑着摇头,“没关系,已经三年了,我已经习惯了。”
“我……她……我和她真的很像吗?”这世间真有如此想象的两个人,可以让从小长到大的亲哥哥认错。
“不像。”他摇摇头,“你比她过得幸福,你身边有真心疼爱你的亲人,还有真正守护你的男人……不像她……”
话没说完,他转身离开,和出现的时候一样突兀。浣沙来不及反应,她雨花石的窗沿碎裂了。
“宇文楚天。”她一急,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的身影立刻停住,转过身。棱角分明的侧脸被几缕碎发轻遮住,风吹起他束发的绸缎,与黑夜纠缠在一起,仅仅是一个回眸的眼神,墨玉似得瞳孔流露出的温柔便足以让人沉沦。
隔着碧纱窗,她失神地望着他,依稀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她在哪里见过,在梦里,或是,在前世……
或许是他的眼神太温柔,她明知有些话过于唐突,她还是说出来。
“你与浣泠,可是真心相待吗?”如果是,她会帮他,帮浣泠。
宇文楚天闻言,微微勾动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反问:“真心?兰小姐,何出此言?”
“浣泠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明白,不知道你对她……”
见她欲言又止,宇文楚天似乎读懂了她的心事。“不论如何,我不会伤害她。”
“你的意思是?”
“……”他未回答。
过了子夜,晚风越来越大,吹得窗子呼呼地响,也吹得她衣衫飞舞。
“晚上风大,关上窗子吧,免得着凉。”宇文楚天又转回来,为她合上窗子,将她与外面的世界隔开。
那一夜,她再无睡意,而墨竹园的灯火也一直未熄……
连续几日,她晚上被噩梦惊醒,总会发现墨竹园的灯火彻夜不熄,远远望着,总是那么温暖。但宇文楚天再没来过,只是她偶尔她忘了关窗,醒来时都会发现窗子是严严实实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