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荷一手拨弄着算盘,一手撑着腮,清秀的眉头轻轻蹙着,微风卷着凉意从窗缝里溜进来,钻进衣领及袖口,她都浑然未觉,直到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才方觉冷意。
徐婶掀帘进屋,端来一碗熬得黄澄澄的鸡汤,放在苏青荷前的柜台上,注意到苏青荷的神色,徐婶一边关紧了窗户一边道:“这第一天,店里生意就这么火爆,还有啥不开心的呀?”
苏青荷只觉得额角一跳一跳地隐隐作痛,不由得蔫蔫地叹气:“原来店里真的都是曹掌柜一人管账?”
徐婶笑着点头:“你也知道曹掌柜那人,怎么会放心别人来管账,恨不得天天把账簿攥在手里才好。”
苏青荷在心里长叹一声,她还是没有修炼到曹掌柜那般守财奴的水准啊,虽然这账上一笔笔的都是进口袋的银子,看上一天只觉头昏眼花,眼神放空移到墙上,还是有文字密密麻麻像小蝌蚪一样晃在眼前,拨弄算盘的手指也酸软无力。
她果真天生不是算账的料啊!
然而不得不说韩修白在富家公子哥中的影响力还是蛮厉害的,经他三天在揽月楼、各大赌坊、乐坊里有意无意的显摆,几乎兖州城所有的纨绔都知道了荷宝斋这么个地方。自古女子爱美,男子亦是,尤其是翡翠这大夏国里老少皆爱的东西,于是,苏青荷以为可以卖上三天的冰种翡翠发簪,在一天之内就几乎销售告罄。
其次是便宜大众的豆青种翡翠卖得最多,豆青种的小挂件虽利薄,但一天能卖出二三百件,积少成多,苏青荷算了算,照这势头下去,不出一个月,她就能捞回本钱。
唯一让苏青荷忧心的还是货源的问题,她家角房里堆的那几块芙蓉油青种的毛料都搬进店里来解开做了首饰,仓库里唯剩下的几块明料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整个玉石街也不大,街坊邻里地抬头不见低头见,今日店面开张,她站在门前那么一露相,一半人都认识她了。要解决货源的燃眉之急,只能做好近日动身去隔壁城镇,大肆淘货的准备。
此时已近黄昏,后院里的雕玉师傅们还在赶工,苏青荷和徐婶盛了鸡汤挨个给他们送过去。苏青荷给徐伯送鸡汤的时候,他正在雕琢那块福禄寿喜四色翡。苏青荷没准备把它卖掉,四色翡翠实在是可遇不可求,它所蕴含的福相寓意深受世人所喜,于是便让徐伯雕成一件鱼戏莲荷玉山子,底座用金箔贴边,象征金玉(鱼)满堂,连(莲)年如意,当做镇店之宝摆在正对着大门的博古架最上方。
因为想更多地保留四色翡翠原本的色泽,徐伯雕得薄而浅,这便需要眼光的老辣及手腕的定力,以至于苏青荷进来的时候,他丝毫没有注意,直到苏青荷把瓷碗搁在桌台上发出轻响时,徐伯才偏头看了眼,道:“荷丫头来了。”
苏青荷笑应:“徐婶刚煲好的鸡汤,趁热喝些吧,您不比那些正当年的伙计,那四色翡翠不着急做,您早点歇息。”
“嗬,你这丫头意思是我年纪老了,不中用了。”一向古板的徐伯难得地和苏青荷吹胡子瞪眼地开起了玩笑,苏青荷连连摆手,狗腿道:“哪有,这不是怕您累着么。”
徐伯轻哼了两声,手下动作未停,苏青荷见他雕得认真,便没再劝,走出屋轻关上了门。直到四色翡翠的莲叶轮廓初现了雏形,徐伯才起身喝掉了那碗已经冷掉了鸡汤。
过去的琳琅轩一个月顶多有三四单生意,徐伯都觉着琢玉的手法有些生疏了,现在虽然累,但只要一摸到翡翠,他就瞬间神采奕奕起来,每天都充满干劲。
不只是徐伯,琳琅轩的伙计都没有想到盘下店铺的竟然是之前和他们一起吃大锅饭的苏青荷。前几日的斗石擂台办得很热闹,曹掌柜带着徐景福去围观。苏青荷上台时,曹掌柜一眼就认出了是从他店里买下的那块毛料。
在眼看着解出福禄寿喜后,曹掌柜懊悔得那叫一个捶胸顿足,只叹眼里蒙了沙子,错将翠肉心看成了芋头梗,于是在得知苏青荷要盘下琳琅轩后,曹掌柜并没有太意外,只失魂地颓坐在椅上,喃喃自语是天意…
琳琅轩的伙计们虽跟了曹掌柜十几年了,但许是他人格魅力真的不怎么样,伙计们对于琳琅轩易主这件事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淡定地接受,伙计们是要吃饭的,都有父母孩子要养活。
且看到荷宝斋开张时的火爆和轰动后,整个店铺后院的景象都焕然一新,那丝淡淡的伤感气氛彻底被一扫而光,每个伙计脸上都带着喜气的笑容,尤其是苏青荷把每人的工钱涨一倍,并且宣布若店铺销量提高在还会再涨时,每人都恨不得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制玉,连解石师傅擦毛料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三分。
在店里待到快宵禁,苏青荷走夜路回家,经过坊市时无意间发现,平日里这时候早就关门打烊的点翠楼竟还亮着灯光,苏青荷暗道一声奇怪,没深想便径直走远了,殊不知点翠楼里是另一番凝固到冰点的景象。
卢远舟耳边架着副金丝单镜片,手下翻动着记录着一日流水的账簿,黑着脸问从他进来就噤若寒蝉的管家:“今日的流水怎么比往日少了三分之二?”
“老爷您不知,今日玉石街的荷宝斋开张,这客人都去了那儿……”管家一边瞄着卢远舟的脸色,一边苦哈哈地回道。
“荷宝斋?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就是以前的琳琅轩,不知为何,曹掌柜突然将店铺盘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