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全聚集在殿中央那娇小的女官身上,西越使臣也好奇地打量这位不请自来、一上来就抱着他的石头不撒手的年轻姑娘。
台下坐着的一干人等中,唯有乔掌事和段离筝是真心担忧她的,瑰玉坊的高岑以及三王爷身旁的云映岚,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嘴脸,翘首以盼,等待着皇帝即将到来的怒火。
苏青荷双手捧着那块黑石头,耷拉着脑袋,眼神像是紧盯着石头表面,又像是越过表面看到什么别的东西。
她嘴唇牵动,唇瓣上下开合,吐出模糊不清的两个字:“月光……”
她的声音极轻,连面前的老皇帝都尚未听清,但却让她身旁的阿古泰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猛地偏头看她。
注意到阿古泰面色的异样,老皇帝神一亮,心里笃定苏青荷定是说中了什么,对于她的冒犯而升起的那丝不满瞬间烟消云散,捺不酌奇,身体前倾,慈和道:“苏爱卿说什么?大点声,朕方才没听清。”
苏青荷恍若未闻,嗅了嗅,当即伸直手臂,把那石头重新丢回了托盘上,皱起小巧的鼻子,一边用手地在鼻下扇风,一边嫌弃道:“真恶……还涂了墨鱼汁……”
她这回说得不轻,殿内大半的人都听到了。
众人瞠目结舌,墨鱼汁?
敢情这西越使臣为了刁难他夏国百官,竟然在玉石上面涂了墨鱼汁来扰乱视听,真是够……卑鄙。
老皇帝怔愣了片刻,随即也忍不住,望着台下站得笔直的西越使臣,真是觉得又可气又可笑。
可气的是这西越使臣竟然敢这般愚弄他,可笑的是不过是墨鱼汁,却蒙过了他大夏国这么多双眼睛,尤其是那位他特意为了应对西越人,而费力找来予以官位的民间玉石鉴赏能人薛赞治,竟还不如他瑰玉坊的相玉师见多识广!
被揭穿把戏的阿古泰丝毫未觉尴尬,望着迷迷糊糊、正不知发生了何事的苏青荷,绿宝石般的双眸闪过促狭的笑意,道:“大夏国果然藏龙卧虎。”
阿古泰偏头对身边的侍者使了个眼色,侍者转身去了侧殿,不一会,端着一盆醋水和一碗糯米进来。阿古泰将那块黑石头浸泡在盆中片刻,不断用糯米在玉石表面揉搓,不一会儿,那块石头变显露出了原本的面貌。
黑意褪去,那块石头重新绽放出的光采,让在场的所有人倒抽了口凉气。
幽蓝而亮白的晕彩,朦胧而温柔,像是雨后初晴时的雾色,又像是微缩般的浩瀚星空,那散发出的淡淡光华,宛如静谧夜空中洒下的富有灵气的月光,笼罩了整个大殿,又让这缀满金银、金碧辉煌大殿物瞬间黯然失色。
“这是夜明珠?”
“我从来没见过颜色这般幽蓝纯净的明珠……”
“天工造物,这简直太美了……”
西越使臣重新把月光石放回宫女的托盘上,躬身作揖:“方才臣其实是跟皇上开了个玩笑,此乃月光石,已被奉为我国国石,这颗月光石是国君命臣下特地来献给皇上的。”
夏国人都爱把白天吸收光线、晚上会发出荧光的萤石统一称作夜明珠,而其实这月光石和萤石还是有差别的,月光石必须在有光的条件下才能显现出这蓝光,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月光石比萤石要美得多。
西越使臣圆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无比镇定,仿若真如他说得那般,带来这月光石是特地来献给皇帝而非刁难的。
老皇帝但笑不语,也不欲点透,算是承了这份情。老皇帝心知肚明,若没有苏青荷误打误撞地鉴出了这块石头,这西越使臣只怕会是另一番说辞,并且这月光石也会被原封不动地带回去。
老皇帝笑纳了礼,低声道:“这礼贵重,你回去可要替朕向西越国君道谢。”
阿古泰恭谨地笑应了,转身看向苏青荷:“臣好奇的是这位大人怎会识得这月光石,这月光石是我国近日才发现的新矿种,据臣所知,之前其他国家还未有这种宝物出土。”
自月光石离了手,脑海中宛如星空一般的情景褪去,眼前真实的场景渐渐清晰,苏青荷缓过神来,看到众人皆望着自己,才知道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苏青荷低头瞥了眼自己的手指,咬牙腹诽自己这看到石头就想上去摸一摸的习惯怎么总是改不掉,此刻酒劲还未过,脑袋一阵阵发昏,看人依旧是重影。
苏青荷定了定神,尽力让自己吐字清晰,慢慢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所认知的未必就是事实,”顿了顿,又道,“有传言说,前朝卞和进献的那块和氏璧,实则就是月光石,可惜如今已经失传了。”
酷似白无常的东凪国使臣,翩翩摇着蝙蝠扇,端详着殿中央的唱口问皇帝:“皇上,不知这位大人是……?”
老皇帝面上有光,十分耐心的解释:“她是朕的御用相玉师,你们方才赞不绝口的金镶玉鸳鸯壶就是出自她之手。”
“哦?”东凪使臣斋藤秀吉很是意外,自言自语道:“没想到研制出这金镶玉的,竟然是位女官。”
眼看着一个闹剧转为了喜剧,原先幸灾乐祸的众人此刻都有些艳羡地看着苏青荷,艳羡归艳羡,心中也是不无叹服,遍寻夏国,能认出月光石来的恐怕没有几个,遑论上面还涂了厚厚一层墨鱼汁。
苏青荷此举不仅挽回了夏国的脸面,还为皇帝赚得了一块天价月光石,回想起西越使臣方才惊讶失色的表情,众人都觉面上有光。
而苏青荷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