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无论是旧政府还是新政府,都力图保持稳定的社会环境,不能任由僵尸门与“秦王会”等势力团体存在。
石舟六合在桌边坐下,也伸手请我落座。
刚刚年轻人摆好的桌子、椅子,摆明就是谈判的架势。石舟六合不坐,谈判难以为继,对方才起身离去。现在,我坐的是年轻人坐过的椅子,跟石舟六合隔着桌子面对面而坐,亦是在无意中形成了谈判之势。
“‘拘魂之术’十分强大,有那位言先生在,事情就难办了。”石舟六合自语。
我望着空荡荡的庙门口,没有接话。
这时候,也许缄默不语才是最恰当的态度,因为各方势力纠葛在一起,情势非常微妙。
“索性杀了,一了百了。”她又说。
她虽然没有专门举手下令,但此言一出,暗影里立刻有人跟出去,在庙门口向左拐,直追年轻人离开的方向。
“杀人是最简单的。”她说,“以杀止杀,顺理成章。不杀,是人心与神道完美结合后的思想,以‘不杀’平天下,没有人能做到。对吗?”
我摇头,向左侧的神殿一指:“我们中国人最钦佩关云长关二爷,他是史上最强的盖世英雄,每次杀人,都有充分的理由,而且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之下。他一生中身经百战,杀人无数,但火烧赤壁华容道一役,他放过劲敌曹孟德,正是‘不杀’的最高境界。也唯有他,能够将‘杀’与‘不杀’演绎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崇高境界,后人再也没有一个能达到跟他一样的精神层次。”
石舟六合点头:“是啊,我们日本人也很崇拜他。”
不约而同的,我们将目光投向了长桌中间言先生平放手掌之处。
“你一定奇怪,我在那位言先生掌中看到了什么?”石舟六合问。
我瞬间意识到,能够令石舟六合震惊的,不该是官大娘、桑青红那个层次的无家亡魂。
“其实你不必向我解释,完全没有这个义务。”我说。
“是啊,我的确没必要解释,但我只是有些不确定,想说出来跟你商讨。现在,你是我唯一能相信的中国人。”她忧心忡忡地说。
碧水藏游魂——济南号称“泉城”,泉眼中皆是活水,而游魂最愿意逐水而居。所以我相信,言先生的“拘魂之术”到了济南后,一定大有用武之地。
“请讲。”我说。
“是……是……”石舟六合因过于紧张而口吃起来,“我猜是一位大人物,而据我此前获得的情报,他的灵魂应该是被镇压在‘镜室’之下,不可能同时在这里出现。现在,我只能说有可能是情报有误,误导了我们前进的方向。你帮我参谋参谋,那大人物的灵魂究竟在何处?”
听完她的话,我的第一反应是——“原来‘镜室’内地下七层的建筑是有特殊意义的!”
古人造塔,都以七层为限,取佛经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之意。
我第一次到达的是“镜室”下的七层建筑物,而且到七层就结束了,下面没有任何去路。现在我才明白,这种结构的地下建筑物相当于是一座倒置的宝塔。再者,古代的塔最重要的作用是供奉舍利、镇压邪魔的,眼下这个倒置的“塔”,其作用正是为了镇压日本大人物的灵魂。
那么,在中国奇术师的意识中,宝塔镇压大人物灵魂、玉罗刹咒杀日本国运其实是同一件事,都是为了大国崛起、敌寇败落。
如果能长期保持这种局面,对于国家来说,实在是一种大幸运。
“我该信你吗?”我问。
我没看见言先生掌心里有什么,听石舟六合一面之词的话,难免会误入歧途。
“我没理由骗你,因为我也是困惑之极。”她回答,“但是,稍后我的人就能带回来答案。等等吧,弄不清这件事,我们只能把所有工作都停下来了。”
东方的天空已经放亮,最多只有半小时,济南城新一天的黎明就要到来了。
昨晚,从“镜室”到曲水亭街老宅,发生了太多血腥暴力事件。只不过,所有犯罪行为全都掩盖在黑暗之中,不为警察所见。
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是弱肉强食也好,赢家通杀也罢,都是江湖人管江湖事。所以,愿赌服输也是所有人默认的铁律。
天明之后,我必须回“镜室”去,再拖下去,就真的会完全置身事外,造成巨大的被动。
在漫长的等待中,石舟六合并不焦躁,只是沉默地盯着庙门口。
我站起来,绕过放生池,又到了神殿里,上香磕头。
面对关二爷的神像时,人会情不自禁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恨不得立刻跪在他的脚下合掌忏悔。
我屈膝跪在蒲团上,刚刚祈祷完毕,就听到了一阵奇特的“嗡嗡”声。
那绝对不是蜜蜂或其它带翅的昆虫在急速扇动翅膀,而是另外一种噪音。非要准确描述它的话,可以说它是开大会之前调试麦克风所发出的那种电平噪声。
如果这里是会场,电平噪声、话筒啸叫等等动静都是可以理解的,但这里并非会场,而是芙蓉街关帝庙——一个香火旺却地方小、庙虽小却神格高的奇特之处,绝对不应该有麦克风发出的电平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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