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枝听了邱香的话,又笑了:“那个老巫婆除了这个还会什么,家里事她不说帮着一点,还在旁边瞎指挥,让我们做多少无用功。妈,还有鄢大虎好多次打您还不是那个老巫婆撺掇的,难道这些她就做得对吗?妈,您做了什么就要挨打?孔圣人都说过,父母有不对的地方,就要婉转地劝阻他们,如果一味顺从就会使父母陷入不义之中,那又怎么能称之为孝呢。”
邱香虽是只认得几个字,可孔圣人还是知道的,那可是教育界的祖师爷,只是在那个动荡的十年中都是叫他孔老二的,后来又说他是孔圣人了。
不过鄢枝的这一番话倒是第一回听到,可邱香细琢磨之下还觉得很是有道理的,看来孔圣人就是孔圣人啊,不然这话能流传两千多年。
鄢枝见邱香的脸色有了松动,再接再厉地说道:“妈,您说那个老巫婆做过什么好事,难道她不是女人,整日里骂我是赔钱货,她不也是赔钱货,我们两个都拉平了,那她还凭什么还骂我。家里又没分家,这么多人在一起,干活的就只有我们两个,如果不是地里的活不等人,晚了时间他们连饭都没得吃,我看也会全推给我们两个去干的。”
“还有,妈,那鄢大虎凭什么就把您当个奴隶使唤,稍不顺心就是拳打脚踢,他是花钱买的你吗?现在新社会哪里还兴买卖人,哦,不对,他们就是想买卖人,不然怎么会让我嫁一个那样的傻子。要不是妈,我可能早就被磋磨死了。还有,妈,我想到七十岁了还能叫妈有人答应,您可得好好活着。”鄢枝说起鄢家的事来,只觉得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邱香的眼泪哗哗的,女儿的每句话都戳中了她的泪点。这些年她就是在熬日子。只等着哪天熬不下去了,这一辈子也就到头了,她一直认为这就是她的命。
今天要不是闺女回来。自己铁定是已经过完这一辈子了,邱香看向闺女在黑夜里仍是亮闪闪、希冀的眼神,她终于点了点头。
既然女儿让她能过上新的生活,那么自己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她现在应该把那些对她不好的人要抛之脑后,过自己的日子了。
鄢枝心里激动到不行。终于把自己这个糊涂娘给说通了,以后她要让妈妈过上好日子,不会再有人打骂她,也不会再有人虐待她。生病了也不给看病。
她将头扎进了邱香的怀里,虽然她身上的气味不好,可鄢枝觉得还是妈妈的味道。她不嫌弃,她是有妈的孩子。
前面的田慧敏已经泣不成声了。如果自己能早点长大,是不是也能这样将娘给说醒来,这样她的娘亲也不会那么早地离开她。
这一回就是鄢杰也很是难受,居然从眼眶里流出了液体,他忍不住擦了擦,又看了看泪流满面的田慧敏,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人类的感情,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慢慢改变了。
几个人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鄢枝将邱香送到了县人民医院的急诊室。
这个时候也只能是往急诊室里送了,急诊室的医生护士都很好,一看邱香就知道起码就是个营养不良,其他的检查也开始一一做了。
鄢杰有些看不惯,这些活儿,他随便弄弄就能过去,到这里还这么麻烦。
他已经给邱香都检查过了,肺部肯定是有问题,营养不良也是肯定的,待会给吃点胶囊就能好了。
鄢枝却不是这个意思,她把鄢杰和田慧敏两个赶到了外面,让那女医生给邱香验伤,那浑身上上下下的伤痕,新的老的,这么随便一掀开衣服都能看到。
那女医生和旁边的护士都不禁“咝”的一声,怎么感觉这病人是刚从白公馆或是渣滓洞出来的啊!两人互相对了一下眼色,都不禁同情起邱香来。
鄢枝也是看正好是女医生才给她们看的,她见两人都有同情之色,就说道:“医生,你看能不能给我妈开个验伤报告,这都是我爸打的。”
女医生连连点头:“这个没问题,我正好是外科的,这些新伤旧伤的,还有严重的营养不良,都可以告对方虐待的。”
旁边的女护士叹了口气:“哎,跟那床的那个女的一样,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也是被自己老公打得跟熊猫似的,现在这些男人们都是怎么了?”
鄢枝听说还有这样的事情,就问道:“是哪床的?”
女护士指了指隔壁:“就是靠门边的那床,老公没来,是邻居送过来的,也是邻居们凑的钱交的费。”
邱香听了,也想起自己怀鄢枝的时候,大着肚子都要生了,因为给鄢婆子端来的一盆洗脚水烫了点,被鄢婆子一脚踹翻在地还不算,鄢婆子还高声喊了鄢大虎过来,说邱香想烫死自己,鄢大虎不管不顾地上来就打,打得她当场就破了羊水。
可怜鄢枝生下来不过是八个月,按七活八不活的老话,邱香都以为鄢枝会活不下来。
鄢婆子自然是希望鄢枝活不下来,这么个赔钱货,当时鄢大虎怎么不再用些力把孩子打没了多好。
多亏了鄢枝坚强地活下来了,不然邱香心里会难过死,她觉得只要是自己的孩子就好,她哪个都舍不得。
邱香又想原来世上还真是有这么多可怜的女人,她还以为自己的命是最不好的,没想到在比较开明的县城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鄢枝看邱香眼里泪光盈盈,知道她又想起自己出生时候的事情了,鄢枝知道自己是早产儿,可以说是让自己爸爸鄢大虎给打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