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霜月吸吸鼻子,没说话,望着窗外的眼睛里盈满了泪。
忽然又笑了一下,伸手把外套脱下来了。
孙阮疑惑地转头看看她,她还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再撑起个勉强的笑容。
“嗯,车里太热了……你热不热?你热的话我去调一下温度——”
“不必了。”孙阮又把头转回去,看着前面,声音淡淡的,“不早了,你说完,我就该上去了。”
“如果我说不完呢?”吴霜月说,“如果我有很多很多话,说到明天也说不完呢?”
“十一点。我只等到这个时间。”
孙阮看了看表,“还有四十分钟。”
“正好一节课吗?”吴霜月苦笑,“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也是这么算着下课,下课以后去找你——”
“阮阮,我承认,一开始我对你就不够认真。你知道,年轻幼稚,总以为自己有点魅力就了不起。和叶峥比起来,不,我知道我和她没法比。”吴霜月说着,擦掉自己掉下来的眼泪。
“她对秦渡简直是魔怔了,一双眼睛就只能看得见她。我以前,挺不屑的。觉得她是一棵树上吊死。但是现在,我好羡慕她。”
“十几年了,阮阮,本来我们也可以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对不对?”
“令人羡慕?那只是你以为。”
孙阮终于开口,“你的世界里只有你自己,你只要自己开心了,就以为天下太平。”
“是。你终于肯骂我了,我心里好受多了。”
吴霜月稍稍侧过身,望着她的侧脸,像是想要把她的模样永远记在心里。
“所以你今天来,就是图个心安理得是吗?”
孙阮也转头,看进她的眼睛里,“那你可以回去了,我根本不怪你。当初是我自愿,现在哪怕是这个结果,我也不会后悔。”
“不是的,我来,是因为……是,是因为……”
那三个字到了嘴边,却是如此的说不出口。看着孙阮清澈的眼睛,吴霜月自惭形秽,难以启齿。好像她的爱,根本毫不值得呈到她的面前,好像她一说爱她,就是个笑话。
“我说出来,你不要笑我……阮阮,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直到这一刻,吴霜月才真正明白自己有多混账,混账的,让自己都无法接受了。
到底有什么脸说爱她,到底有什么脸说爱她……
“呵。”
孙阮真的笑了,看着吴霜月灰白的脸色,笑出了眼泪。
“爱是不应该被嘲笑的。霜霜,我不是在笑你,我笑我自己……”
“当初接受你的时候没被爱,当初全心全意为你的时候没被爱,当初被你背叛,伤心无助的时候没被爱,现在我放弃了,要结婚了,要回到我原来的生活了,你告诉我你爱我了。”
“可是,霜霜,过去的我,不会再回来了。”
吴霜月懵了,眼泪倏地滚落下来,砸在手背上。孙阮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到此为止吧。没机会了。”
“对不起……也许我真的不该再来打扰你……可是我,我一想到你要和别人结婚,我就,我就受不了了……”吴霜月捂着眼睛,“我不是想再干涉你的人生,可叶峥告诉我,你,你还爱……”
“我是还爱你。”
孙阮干干脆脆地承认,眼里一片苍凉。
“我不怕承认,但那又怎样。今天能说清楚了也好。我要结婚,要过自己的生活,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也一起走了十几年!”吴霜月有些激动,“我们明明——”
“吴霜月!先背弃那十几年的人,是你,不是我!”
孙阮终于火起,语气强硬,只是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
“我一直在忍,一直在忍。你找我吵架,挑我的刺,我都忍了。可我也是被父母捧在掌心宠大的,我并不比你低贱!你明白吗?”
“这么多年,你现在才说你爱我,我敢信吗?霜霜,换了你,你敢信吗?”
吴霜月愣在那里,看着她泛红的眼,忽然就提起外套罩在两人头上,捧着孙阮的脸就吻过去。
唇齿间带着眼泪的咸味,纠缠的恨,和无望的爱,又咸又涩。
孙阮被她弄懵了,反应过来一把推开她,打开车门就要跑。吴霜月追出去,却已经看不见她的影子。
车道旁的树篱很高,吴霜月站在原地,呼吸间裹着白气,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对不起,阮阮,是我不好,你不要躲了。”
“不要躲了,现在太冷了!”
“我马上就走,马上就走——你快一点上楼好吗?”
吴霜月跌跌撞撞地回到驾驶位,手忙脚乱地就要发动车子。心像是被人揪住一样地痛,痛得快要喘不过气。
身上的伤口或许容易愈合,可心上的伤口,却有可能伴随一生。
人是有逃生本能的动物,对于孙阮来说,吴霜月太危险。她害怕她,她已经不敢再相信她,也已经不敢再顺从她的意思做任何决定。
潘多拉的魔盒,海妖的歌声,和画皮的美貌,无一不是充满诱惑,也无一不是肮脏沉沦的泥沼。
孙阮慢慢站起来,看着她的车开走,无力地蹲下去,抱着膝盖,眼泪掉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霜霜,别再来找我了。你来找我,我也不会再认你了。”
一个礼拜以后,秦渡陪孙阮去试婚纱。
那晚吴霜月到底有没有求得孙阮原谅,秦渡已经不关心了。机会已经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