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大雨滂沱。
三原,长安,齐鲁,川蜀,豫中,整个大唐境内,一片烟雨朦胧,干旱了六个月的天气,终于迎来了一片的湿楚,只是在这个时节,这雨,并没有给那些久经干旱的家户,带来一丝一毫的欢喜。
仅仅是一个三原县,就有近千顷的庄稼被浸泡到了地里。
就连那些好不易从地里抢收回来的谷子,也有大半都沾染了霉气。
“今年,注定是一个大灾之年,先是大旱,现在又是大涝,唉!”老柳坐在轮椅上,看着外面已经下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大雨,轻叹了口气。
大雨是在清晨下起,当时很多人都还在地里忙碌,一阵忽起的狂风过后,便迎来了这场倾盆似的大雨,道路泥泞,积水成洼,村头原本已干涸见底的沟渠,一阵的功夫,就已被注满了半池。
“天灾难测,天意难询,谁能想到,没有被旱死的庄稼,竟会被这忽来的一场雨水给淹死呢。”柳贺氏拿了一件稍厚点的短衫,轻轻给柳老实披上,雨水驱走了暑气,天已经凉了下来。
“好在咱们家有一条在,不然遇到这样的光景,家里的日子还不知要怎么过呢。”柳贺氏轻身在老柳的旁边坐下,随着老柳的目光,也向窗外看去,外面,水气蒙蒙,地上,已经积了浊水一片,临近中午的时段,却好似黄昏一般。
“嗯,”老柳轻应了一声。若是没有他们家大小子,光是前阵子的干旱,地里边儿就已不会再有庄稼存在,哪还等得到这雨水前来祸害?
“前两天听王村正来说,这雨怕是要连绵许久,也不知一条地里地那些茶树,会不会被这雨水给淹泡出个好歹?”柳贺氏扭过头来,有些担忧地向柳老实说道。
“没事儿的。大小子的那片土地。地处高岗。向来都是怕旱不怕涝,而且在每块地里,他都派人修有排水管道,整个古田村里,再也没有比他更为安全的田地了。”柳家的宅院就座落在田地之中,对地里的情况,老柳自也是有些了解。
以前。谁也没有想到,村西这一片一向都没人要的荒地,现在竟也成了一块宝地。
“嗯,没事就好。”柳贺氏闻言,也算是安下了一片心来,地里的事情是男人地责任,女人不好插嘴,不过她却也是忍不住地会去担心。
这时。透过窗口。柳贺氏隐约看到院中似乎有人在走动,从远及近,披着蓑衣。两个人,只是雨水太大,分不清面容,看得不太清透。
“是无尘还有马成他们从三原回来了。”老柳也看到了外面地情况,看着渐渐走近地两个人,轻声向柳贺氏说道:“听楚楚说,前两天刚收完谷子,他们便被大小子给派了出去,没想到他们竟冒着这么大的雨回来了。”
两个老人家有一句没一句地,在房间里闲聊,柳无尘与马成,则都背了半麻袋的东西,过了老柳夫妇的房门前,一路到了柳一条夫妇所在的新房。
“少爷!无尘与马成回来复命了!”轻拍了下房门,柳无尘大着声音,向里面叫了一声,不过听他的声音,好似有一丝的颤抖。
外面地雨水太大,即使有蓑衣的遮挡,他们的衣服却也是被打湿了大半,浸着水,站在外面,两个人都冷得有些哆嗦。
“无尘?马成?这么大的雨水,你们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柳一条打开房门儿,看着外面站着的两个属下,忙着将他们让进屋里,并吩咐着小喜去准备一些热一些的汤水来,天气骤变,看他们脸色苍白,又是浑身哆嗦的样子,若是不快点地暖一下身子,非得得病不可。
“多谢少爷!”一把把肩上的麻袋扔放到地上,两个人把蓑衣解开,挂在一旁地木架上,齐身给柳一条施礼。
“嗯,行了,你们也都坐下吧。”柳一条坐到正首,瞥了地上地麻袋一眼,吩咐着两个人坐下,然后看着柳无尘说道:“无尘,此行可还顺利?”
“托少爷的福佑,一切顺利,遵着少爷的吩咐,竟标得价,价高者得,这便是此次地租金,共四百五十贯,请少爷过目!”说着,柳无尘起身,把地上的两
全部打开,里面清一色的,全是一串串的新制银钱。
四百五十贯,比着先前预计的还要多出一百五十贯来,柳一条看了一眼,轻轻地笑了起来,道:“是谁出手这般大方,竟舍得给出这般多的银钱?他地里的庄稼可都给他收割完了?”
“是三原的杜家家主杜贤,前天在城外竟标时,也只有他与赵家出得起价钱,不过出到三百五十贯时,赵家就放弃了,后面再叫四百,四百一,,也只是为了让杜府难堪而已。”柳无尘看了柳一条一眼,回道:“杜府佃田里的庄稼在今天早上,大雨临前就已经堪堪收割搬运完毕,不过那些粟谷不经暴晒,就是带回去,怕也是会生出些生芽和霉绿来。”
“生不生芽,就不是咱们要操心的事了,”看到小喜端了两碗热腾腾的姜汤,柳一条示意马成与柳无尘接过,道:“不过这个杜家的家主,倒是真有魄力,四百五十贯,买两天的时间,啧啧,真是够大气!”
说着,柳一条不由得便想起了杜贤那个圆圆胖胖,和和气气的小老头儿来,想不到他竟还有这般决断的一面。
“那三百多佃农呢,没跟你们一同回来吗?”看着两人把冒着热气的姜汤灌下,柳一条又轻声向他们问道。
“刚才还在,不过外面雨大,无尘就让他们先赶回家歇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