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酒出来,已经月上中天。林铭玉脸上也染上一层薄醉。
苏福如亲自把人送出来,便看着赵林两人上了马车,一道而行。马车之内,赵元初睁开眼睛,眼中并无半丝醉意。做小厮打扮的少女是他亲外甥女,姓杜,名唤淑惠。
杜淑惠嘟嚷道:“舅舅,我看那个苏掌柜有问题。咱们家对京都大大小小的店铺没有不知道的,他这家店本来也不甚出奇,去年三月突然换了经营方式,如今在京都士人心目中占了一席之地。若说是巧,那也太巧了。”
听了外甥女的话,赵元初隔着马车帘子,朝侧边看了看,回头对杜淑惠点点头,赞许道:“惠儿,你能想到这些,已然不错。我来之前便查清了,这家店确实在十年前便存在,之前也不过是一家普通的饭馆。苏掌柜此人,籍贯在泉州,家业清白,并无可疑之处。但他好算术,并不算经商之才。去年三月起,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把这小店经营得有声有色,在新科举人之中享有盛名。苏掌柜其人,在士林中也颇有声名。一个凭借短短一年时间,便能打入士林的人物,怎可能简单?这也是我今日来一探究竟的原因。”
杜淑惠随着他的话慢慢思索,皱了眉问道:“但我看,苏福如此人甚是滑头。今儿与舅舅你喝了这许多酒,说话间还是滴水不漏,我倒看不出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赵元初显然也是苦恼于此,无奈地摇摇头。
却听得杜淑惠轻哼了一声,抱怨道:“还有那个林铭玉,小狐狸一般,眼睛总是往我身上溜,肯定是看出来什么了!”
赵元初回想起林铭玉那双清澈无比,黑白分明的眼睛,心里生不出恼意,看向自个儿外甥女,只见她嘴上虽然抱怨着,小脸儿却透着一层粉,不由心中一动,笑道:“林公子着实聪慧过人,你虽然扮作我的小厮,却屡屡在我开口之前便说话,气势摆得比我还厉害,人家林公子可不是愚笨之人,怎的猜不出来?”
杜淑惠脸一红,不依道:“舅舅,你怎的帮着外人说话。反正,我就是觉着,那小子也不是好人。”
赵元初想再辩解,转念一想,林铭玉与自己也不过一面之缘,虽然这缘分确实也奇怪,他瞧着也蛮对自己的眼,但着实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个不算知己不算亲朋之人,来与小辈较真。因而只是一笑,便不说话。
赵元初一静下来,杜淑惠却也不再说话。她低着头,扭着自己的衣袖,不知想起了什么心事。
赵氏舅甥在这头议论起林铭玉,而另一辆马车之内,林铭玉也是沉思起来。以他的聪慧,回想起来,今日之事确实有些异常之处。
先解题那事,总觉得那汉子起哄来得蹊跷,再有那个气度高华得赵公子,也显得疑点重重。苏福如的出现,更像是精心安排的一般。总之今日的一切,都让林铭玉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想了一想,他轻叩了几下马车壁。
林大忙把缰绳交给弟弟,动作轻快地钻入车厢内。
“大爷?”
林铭玉招招手,对他低声道:“你帮我去打探清楚,今日这位赵元初是何身份。还有福生饭馆的事儿也打探一番。此事你自己去办,不要传出去。”
林大心内疑惑,但他对林铭玉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便不多问一句,干脆地应下来。
看林铭玉虽然还清醒着,但眉头微皱,脸上掩饰不住疲倦。林大便道:“大爷,回府还得半个时辰,你先休息一下,到了我再唤您。”
林铭玉摇摇头,苦笑道:“许久不曾这般喝酒,这酒的后劲也足,此刻酒劲上来了,头疼得很,睡是睡不着的。”
林大神情微变,低下头,低沉的声音轻轻禀道:“我学过一些按揉之术,大爷若不嫌弃,我为大爷揉揉额头吧。”
林铭玉大为稀奇地看着他,喜道:“阿大你还会这一手,快来快来。”
林大端正的脸上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显出几分高兴的神色。走过去,跪坐在林铭玉身后,正儿八经地为他按摩起了额头。
林大的手指修长而且有由于经常干活而累积起来的茧子,按摩的时候,带着一点儿粗粝的感受,由于他用力得当,这点儿粗粝也不至于难以忍受。林铭玉在他规律的按揉下,慢慢地忘记了额角的抽疼,不知不觉间便悄悄睡了过去。
一直到府门口,林铭玉睡得正香,并无醒转的痕迹。几个小厮互相看了半响,最后还是林大做决定道:“大爷醉了,现在唤醒来,未免头疼,醒了瞌睡便不容易睡了。我抱他回房吧。”
馒头有心想要自己表示一下,但看看自己的小胳膊细腿,怕颠了林铭玉,反而不讨好,因此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大打横抱起林铭玉,稳稳地走入院子。
“你大哥吃什么长的啊,一般大的年纪,你怎的就这么个猴子样儿?你们真是亲兄弟么?”馒头颇是嫉妒林大的好身手,说不到林大,便酸溜溜地拿林二开刀。
林二横了他一眼,不屑道:“我哥就是这么强壮,你眼气也没用。再说了,就你这豆芽似的身量,好意思说我?要不要比一比,咱两谁比谁有力气!”
馒头对林家兄弟本来就不服,闻言正对了胃口。当下两人便拌着嘴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林铭玉第二日起床时,觉得头疼的症状轻了许多。不免又对林大称赞了一番,并随手赏了他一件腰饰。
用过早饭,林铭玉打算去家里的田庄铺子转一转。再来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