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来去,最后也只有三种结论。其一,自然是答应薛蟠所求,让宝玉迎娶薛宝钗,这点,别说贾母不同意,身在深宫的贤贵妃听了,恐怕也会极力反对,毕竟,如今贾府需要的东西比她未晋升之前,艰难得太多。薛宝钗已经成为弃子,真正炙手可热的,是已经成为公主殿前女尚书的林黛玉。此先不谈,贾母等人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其二,三日之后,如约还钱。这原是直接了当的解决方法,可贾母等人并未因此而觉得安心一些,荣国府内耗空缺之大,身为最高掌权者的贾母心中清清楚楚,别说三十万两,便是十万两银子,短时间亦难以凑足了。
还有一个法子,便是仗势压人。贾政提起此言,眉头直皱,神情里透露出罕见的狠辣之色:“当日贾史王薛,薛家以商贾之身与我们三家连结有亲,不过是先祖们念着他先祖的几分忠厚,才折节下交。如今薛家门风凋敝,子孙粗鄙,原就不是一路人。况且薛蟠身上系着命案,本是荒唐无义之人,他的话有何可取信于人之处?不过是想借着贾府的东风,在内务府领些皇差事罢了。此二者,若是提出来,谅他也不敢过分行事。”
“二弟,我瞧那薛蟠虽则蠢笨,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莫要为着这些银子惹出祸来才好。”贾赦难得说句中肯话,只他修养功夫不足,未把脸上奚落的神色掩饰全了,平白惹得贾政抢了一句。
“大哥说得轻巧,不如此,可是大哥有更好的法子?”
邢夫人关键时刻可打点着精神呢,尤其王夫人刚刚吃了鳖,遇到这样的机会,当然要痛打落水狗,便接道:“钱是弟妹借的,她又留了许多银子,便是吃息,也足够了,这是说起来倒是她姐妹家里的事情,以我这点儿见识,觉着只怕是让弟妹先凑了银子,瞧着短了多少,在做计较的好呢。毕竟,还要瞧着宫里娘娘的面子,若是传了半点儿话风儿进去,不知得惹多少的麻烦呢。”
众人默然。半晌,贾母长吁了一口气,断然道;“老大媳妇说的有道理,政儿,王氏那里,你去说,让她把银子填补上。二十万两银子,扔到水里还听见个轰隆声儿,她也能花得完?这是她惹出来的祸,不能让我们贾府沾了腥。今儿就这样吧,我累了,你们都退了。”
贾母一赶人,众人不再多言,鱼贯而出。贾政走在头里,等贾赦邢夫人出门,拦在门口,冷冷道:“大哥,我记着你前儿从帐房支了五百两银子说是采买新纱,如今府里紧张,这些置办的玩意能省则省,再者原是计划后儿才采买的,银子定然是没有用出去,还是暂且先交回来吧,若是母亲问起,这差事谁派下去的,大哥也好有个交代不是?”
贾政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冷笑,便背着手,如往常一样溜达着走了,留下贾赦夫妇僵立原地,良久,才听到贾赦用颤抖的声音骂了一句:“我呸!”
贾府忙着凑银子,这事儿本只有当日议事的几个主子知晓,如李纨、迎春、探春等人亦是不知,王熙凤因着王夫人的关系,被贾母勒令不准出院子,掌家之事暂时由李纨、探春两人打理,大事由贾母裁决。至于王夫人王熙凤,对外,便只是称病了。
最难熬的是贾宝玉,他知道内情,一面心里心疼母亲,一面又为自己的婚事纠结忧郁,简直操碎了心,这些话又是不能对外说的——贾母再三嘱咐过的,拿黛玉的婚事来哄着他应了,可他又不是能藏得住事情的人,便日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连学也不去上了。袭人等人来试探,便只说些不着边的话,又哭又笑的,惹得贴身几个大丫鬟各自心里生了私心。
隐隐约约的,贾宝玉要成亲的事情在府内偷偷的流传开了,大家纷纷猜测是薛姑娘还是林姑娘。
这话传到李纨耳朵里,唬了一条,忙趁着与家里嫂子见面的时候,把口信通过李善带给了林铭玉。
太白楼,林锐歇了衙,带着林铭玉与一干好友喝酒赏文。席间正谈论着宋文宁的文章,外头林大进来传话。林铭玉对林锐点点头,在隔壁的房间内,见着了李善。
李善说明来意,顿时就看到林铭玉一脸的戾气,知道这事涉及到女子的闺誉,安慰了几句,便告辞悄悄地离开。
林铭玉收拾了一番心情,重又进了雅间。林锐心细如发,第一眼便发现他神色不愉,觑着空问了,林铭玉低声简单说了几句,林锐的脸也黑了。
把后面的活动取消,匆匆回府,宋文宁果然住到林府,听着两人言语间说及贾府,知晓该要避嫌,到了院子,便借口醉酒避回自己的房间。到了房间里,心里始终想着贾府的事,于是想到今日京都关于贾府的笑谈,心里总觉着有哪里不安心,又想起那日匆匆一瞥的一抹颜色,更是睡不安稳了。
明儿得去打听打听,林家姑娘想许个什么样的人。宋文宁默默地决定。
东厢西侧外间,林铭玉与林锐坐在炕上。
“真没想到,她们竟然还不死心,还敢把主意打到姐姐头上来。这回,我再不能放过他们了。”林铭玉一拍手心,双手紧握,看着林锐。
林锐强忍着努力,严肃道:“贾府如此短视,简直是不知死活了。是该给他们一个教训,不如趁此机会,两家彻底决裂,也免得日后受她们的连累。”
“你要如何做?”
“大嫂嫂的意思,贾府定然是凑不足三十万两银子的,我估摸着薛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