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试的童生们在大堂内等候,县尊大人却久候不至。
沈默低着头,为东南的危机而心忧,他十分想为自己的国家做点什么,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应该做什么。
看沈默有些心不在焉,陶虞臣暗暗窃喜,心说:‘是你自己不在状态的,可别怪我胜之不武!’
在众人各怀心思之时,领他们进来的礼房书吏去而复返道:“县尊大人在后花园等你们,诸位跟我来吧。”便将众人又带去了县衙的后园。
北国仍在冰雪中,江南已是遍地春。后花园中的柳树已生出嫩绿的细叶,微风吹过,柳条轻拂碧绿的湖面,一池春水便波纹荡漾。
李县令仍在那个凉亭里坐着,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丝毫没有感到春的气息,看他神色委顿的样子,似乎是病了。
学生们排成数排,给恩师行礼,待礼毕之后,才听县尊大人嘶声道:“因为最近绍兴的状况,提学大人不能如约而至了。不过他派人带话过来,说要在院试一关等着,到时候再试过诸位的斤两……咳咳咳,”说着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好久才缓过劲道:“你们也看到了,本官偶感风寒,精力不支,所以今日考试不按常规,你们以‘春夏秋冬、悲欢离合’八个字各作一首诗,然后拿给我看。”说完便闭上眼睛,神魂游离去了。
考生们面面相觑,心说‘前辈们都说李县令重视士子,每次提堂必然宾至如归,让人觉着像过年一样,怎么这次连个座位也没有?’牢骚归牢骚,该作诗还是得作诗的。
准备写时又发现没有纸,大伙只好可怜巴巴的望着司礼大人,那苟书吏这才回屋拿回一摞白纸,一人两张分发下去。
有的考生又道:“经承大人,可有桌椅?”
苟书吏抱歉笑笑道:“衙门里大忙忙的,也没给各位准备,你们就将就一下吧。”
考生们想自己去找。却被告知不准离开此地。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将纸铺在地上。撅着屁股趴下。开始咬着笔头构思。
沈默如仙人打坐一般。盘腿坐在地上。提着笔却迟迟没有磨墨。显然心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陶虞臣见了这一幕。更是信心大增。一时间文思泉涌。妙笔生花、花团锦簇地写完了八首试贴诗……虽然县令大人没有规定格律。但经过严格应试训练地陶同学。还是选择了最规范地诗体。
但他这次不急着交卷了。因为总结上次地教训。他觉着这位李县令似乎喜欢老成稳重型地。便也学着沈默地样子。盘腿坐在地上。耐着性子靠时间。
等啊等啊等啊等。等得他屁股蛋子冰凉冰凉。肚子里面咕噜咕噜。再看那沈默。仍然优哉游哉地坐着。一点不适地感觉都没有。陶虞臣便暗暗咬牙坚持。心说一定不要输给他!
这时别地考生开始陆续交卷。李县令拿过来一看。也不求合辙押韵。只要语句通顺地便算通过。完全违背了他挂在嘴上地‘学问无小事。字字是大事’地宗旨。
那些通过之后的考生还磨磨蹭蹭在他眼前晃悠,李县令不耐烦道:“该干嘛干嘛去,还等着管饭啊?”
很多人便傻了眼,他们不少人出身贫寒,为了等这一顿好的,从昨晚上就开始饿着肚子了,可也没处说理去,只好捂着肚子,哭丧着脸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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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坚持了半个时辰,考生已经走了七七八八。这时陶虞臣的脸都憋紫了,心说我要是再等下去,非得拉了裤子不行,那还不成为一辈子的笑柄啊?
便小心翼翼的起身,弓着腰、走着猫步到了李大人面前。李县令一见他来了,破例抬起头来看一眼,不由吃惊道:“虞臣你怎么了?难道昨天晚上也没吃饭么?”
陶虞臣乃是殷实人家的子弟,心说我至于吗?但更不好实话实说,只好点点头,勉强笑道:“学生快……饿晕过去了,先生能快点放我回去……用饭吗?”
李县令赶紧一挥手道:“去吧去吧,你的水平我还是知道的,免检了。”心中不禁嘀咕道:‘这孩子怎么这没出息呢?’
陶虞臣朝县令大人难看的笑笑,便转过身去,小碎步往外挪。那两张精益求精写出来的诗文,干脆就没交上去,不是忘了,实在是另有用处。
这时候,沈默终于施施然站起来了,陶同学才看到,原来人家屁股底下……陶同学真是欲哭无泪啊,只能捂着肚子快步出去,找一处花树掩映的幽静场所,痛快发泄一番腹中的愤懑。
沈默莫名其妙的看着陶同学,心说‘看来是吃坏肚子了。’便将随笔写就的诗文交给县令大人。
李县令接过来,起先也是无精打采,但当看到《赋悲诗》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便默念道:‘绿荷扶夏出,嫩立如婴儿。春风欲舍去,尽日抱之吹。对此伤我心,泪下如绠縻。天岂欲我穷?天岂欲我衰?日月自见多,大化谁能持。阑边秃尾雀,摧老看众嘻。微物亦有然,聊复酒一卮。”
反复念着‘阑边秃尾雀,摧老看众嘻。微物亦有然,聊复酒一厄。’这句,突然两行老泪便不自觉淌了下来。猛然察觉到自己失态,李县令赶紧擦擦泪道:“你这诗做得好,不如老夫也请你‘聊复酒一卮’吧。”
沈默拱手微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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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一刻,县衙外的照壁墙上,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