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额上细密的汗珠,稍稍检查一遍,上面便一声锣响,命考生停笔交卷!
因为这次考试时间太紧,有些考生仍未誊抄完毕,还想抓紧时间再添几笔,却被收卷官们大声喝止,并恐吓道:“再写一个字,按作弊论处!”吓得考生们赶紧丢掉毛笔,正襟危坐,只是免不了愁眉不展、甚至暗自垂泪也是有的。
沈默这一行,是李默亲自监督收卷的,他已经从赵贞吉处,得知了这小子的座次……话说沈五元可能是人品耗尽,好运到头,他出道以来的对头也不算多,偏偏这次三个读卷官中就占了两席,比起之前五场,考官一路眷顾有加,简直是天壤之别。
偏生他这次又不是无懈可击……待收到他的时候,收卷官禀报道:“这个贡生的草稿纸是空的。”
李默阴着脸走过来,一看,发下来的稿纸上果然是空空如也,便冷笑连连的打量着沈默,沈默也面色平静的回望着他,丝毫没有慌张的意思。
‘死到临头了还样!’李默冷笑一声,挥手沉声道:“把这份卷子黜落了。”此言一出,有些混乱的考场中霎时针落可闻,所有考官和考生齐刷刷望了过来。
“敢问大人,学生触犯哪条律,引得如此无妄?”沈默只好起身一礼,不紧不慢的问道。
看到他这副定神闲的样子,李默便气不打一处来,一字一句道:“你这考生难道不知?科场必具其稿,以防代作之弊吗!”说着直接拿起那卷道:“黜落了!”
“且慢。”沈默一拱手道:“大人且听学一言。”
李默手一顿。面带讥笑望着他。只听沈默不卑不亢道:“正如大人所言。科举考试之所以须草稿与答题卷一起上交是为仿制有人代作而已。然今非试于号舍之内试于殿陛之间。一举一动。众目所瞩。有何嫌需要避之?”
“强夺理!”赵贞吉正欲发作学士张治过来道:“这考生说地有些道理。众所瞩目之下。确实没法代做。”说着呵呵一笑道:“孟静身为部堂。当严则严。宜宽则宽么。”
李默也法当众驳阁老面子。只好怏怏作罢说:‘反正我已经看了他地卷子。到时候低低地落进三甲里去。让他中了进士也跟吃了苍蝇一样。’此人~眦必报。气量比赵老夫子还不如。~~~~~~~~~~~~~~~~~~~~~~~~~~~~~~~~~~~~~~~~~~~~~~~~~~~
礼部官员将卷子收上去后。鸿胪寺官员端上来钦赐地‘盒饭’……装在朱漆盒子里地一品豆腐、金掐菜、三仙丸子、溜鸡脯和罐煨山鸡汤。两荤两素一个汤菜色香味俱全。尽显御厨手艺每样都是一小份。决计撑不着你。
只是贡生们都在担心下午地考题谁还有心思吃饭?一个个面色愁苦。味同嚼蜡了鸿胪寺地一番心意。
吃完午饭。稍事休息。第二场接着开考。待考题发下来。所有人都倒抽冷气。心说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儿啊。却一个不敢吱声……
因为这一场,考的是一种极为华丽的骈俪体,名曰青词,要求考生以严格到变态的对仗格律,华丽丽的文字,表达出皇帝对上天神灵的敬意和诚心。
三十年前除了道士之外,谁会写这些鸟玩意儿?但现在满朝公卿,就算不会写公文,也都会写这种形式工整、文字华丽,空洞无物的东西,而且上至阁老,下至科道,无一不日日钻研,精益求精,都想写出比别人好的青词来。
为什么?无他,皇帝需要尔,嘉靖陛下求仙心切,性子又急,所以青词总是供不应求。官员们很清楚,要想青云直上,就得讨好皇帝;要想荣华富贵,也得讨好皇帝;要想永保平安,还得讨好皇帝。既然吾皇就这一口,咱们就得投其所。那些写的出类拔萃的,就进了内阁,比如说严嵩、李本、张治,甚至于徐阶,虽然有更深刻的政治意义,但同样也是青词高手。至于写得一般的,那也得写,因为诚意比什么都重要,是加官进爵,消灾免祸的重要法宝。
上面也知道考生们没做过青词,所以连同题目发下来的,还有一篇格律表,实在不会,就比着葫芦画瓢吧。好在八股文若做的好,随你做什么东西,要诗就诗,要赋就赋,都是一鞭一条痕,一掴一掌血,这青词虽然复杂繁芜,却也逃不脱‘骈俪’二字。
于是乎,紫光阁前的平台上,众考生吭哧吭哧,搜肠刮肚的遣词造句,既要符合格式,又要合辙押韵,还得把神仙和皇帝都夸进去,这对初涉此道
们来说,实在是强人所难了。
即使沈默也吃力的紧……他之所以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绣,所恃者无非经书学得扎实,八股做得好,以及远超同年的从政经验,这让他的文章无可挑剔,令人心服口服。但这种学问应试性太强,于文学一道,可以说是高分低能,所以即使连中五元,在琼林社中也不敢称才学第一。
现在变数出现了,这青词虽然他也可以做得,但既不是他擅长的八股时文;又不是可以体现他高人一筹的政治敏锐性的策论,完全抹杀了他的长处,暴露了他的短处,让沈默第一次感到了深切的危机。
偏这危机又不是可以凭急智解决的,非得有华丽丽的文采才行,沈默自问没有这方面特长,至少与徐渭比起来,两人的文章便如凤凰与老龟一般……虽然都是四大瑞兽之一,可光彩照人的程度就判若云泥了。
所以沈默笃定这一场比不过徐文长,甚至连诸大绶陶大临这几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