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的石星,沈默面若寒霜的望着王本道:“谁让你把人打成这样的!”
“这个……”王太监咽口吐沫道:“当然是皇上了。”
“拿出来。”沈默伸出手。
“什……什么?”王太监目光闪烁道。
“谕旨。”沈默一字一句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依命行事,还是假传圣旨!”这一问并不是天方夜谭,皇帝深居禁宫,不与外臣接触,一些大胆的宦官,便假借皇帝的名义谋私,此事屡见不鲜,比如滕祥就这样把雷礼给坑苦了。
“没没……有。”王太监小声道:“皇上传的是口谕。”
“哼。”沈默冷哼一声,王本便一哆嗦,秋高气爽的竟出了一身白毛汗。
五凤楼上的大太监也慌了神,滕祥瞪着孟冲,压低公鸭嗓子道:“你出的馊主意,这下露馅了怎么办?”
“没事儿吧。”孟冲紧张的搓着鼻头道:“反正皇上也是知道的。”
“那叫断章取义!”滕祥低吼道:“这下可如何收场?”
孟冲也是心里一阵慌乱,探出头去往下看,突然惊喜道:“哎,姓沈的不见了,是不是尿急啊。”
“蠢猪!我怎么就听了你的话呢!”滕祥也往下看一下,破口骂道:“他肯定去找皇上对质去了!”说着连滚带爬的起来,就往楼梯跑去。
“你干啥去?”孟冲在后面问道。
“给你擦屁股……”滕祥的身影消失在楼上。
“还不是你想治治他。”孟冲撇撇嘴,也跟着下了楼:“怎么都怪我了。”
滕祥急匆匆跑下城楼,没留神,便跟两个年轻的文官撞在一起,摔了个屁股墩,其中一个端着的东西脱手飞出,正好扣在他脑门上。
“不长眼啊!”滕祥的跟班太监这才下来,破口大骂道。
滕祥闻着一股咸咸的味道,不由伸出舌头一添,竟是自己大爱的六必居酱菜汁儿。但当他感受到汁水顺着脖子,流到rǔ_tóu的销魂体验后,顿时石化在当场。
“哎呦呦,这不是滕公公吗?真是抱歉抱歉。”两个文官赶紧一边陪着不是,一边给他擦拭,只是越擦越花哨,愈发没法见人了:“阁老忙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咱们去六科廊的食堂,要了点酱菜给他下粥。”
滕祥一看这两人倒也认识,都是偶尔往返司礼监的内阁司直郎,一个叫申时行,另一个余有丁,都是大有前途的俊彦,轻易不好得罪。
滕祥呆呆的立在那里,又发作不得,毕竟是他自己撞到人家的,摘下帽子淌淌汁水,无比郁闷道:“算了吧。”准备自认倒霉。
两人却拉着他往会极门走道:“公公快来文渊阁洗洗吧。”
“不必麻烦。”滕祥望着远处的青云道,已经看不见沈默的身影了:“咱家回司礼监洗。”
“那哪儿行呢,”两人却盛情道:“让阁老知道了,会怪罪我们的!”
“我有急事儿。”滕祥想甩脱,却被他俩抓得紧紧的。终于急了,跺脚尖叫道:“咱家真有些急事儿,你们烦不烦啊!”这表情赔上一脸的酱菜汁,还有些不看蹂躏的意思。
两人这才讪讪的松开手,满脸歉意道:“您不会真生气了吧?”
“没有!”滕祥扶着歪掉的乌纱曲脚帽,尖叫道:“别过来!”然后便在跟班太监和孟冲的搀扶下,逃也似的跑掉了。
望着他们逃窜的背影,申时行和余有丁相视而笑,真是痛快啊!
让两人这一耽搁,滕祥高低没追上沈默,这副鬼样子又没法去乾清宫,只好叫孟冲赶紧去找冯保想办法。
孟冲进去一看,冯保竟然不在,一问原来在里面伺候着呢。不由急得团团转,连声道,这可怎么办?
大殿里,隆庆皇帝对沈默的到来十分高兴,竟然起身招呼道:“今天怎么有空过来,快陪朕杀两盘。”冯保赶紧去摆棋盘。
沈默任由冯保去了,一脸担忧的对皇帝道:“陛下,午门外正在廷杖大臣,您可知道?”
果然不出所料,隆庆一脸茫然的望向冯保道:“什么廷杖?”
冯保知道八成跟那两个蠢物有关,但这时候那肯惹祸上身,便小心赔笑道:“奴婢也不知,这就让人去问问。”
趁着这个空,沈默将自己所见所闻讲给隆庆听,一脸担忧道:“那些言官说得没错,圣上若背上杖杀谏臣的罪名,史书是会记上这一笔的!”
隆庆脸上阴沉似水,他已经想起是怎么回事儿了。
不一会儿,小太监领着孟冲进来,皇帝问他,孟冲按照滕祥教的跪答道:“他们本来是按原先说的,吓唬吓唬他就算了,谁知那石星口出污言,辱骂圣上。王本他们一时激愤,可能就教训了他一顿。”
隆庆的脸色稍霁,但口气仍生硬道:“不是嘱咐了你们,不要伤他姓命吗!”
“主子爷恕罪,奴婢们也是忠心护主,听不得一句有辱皇上的话。”孟冲带着哭腔道。
“先滚下去,回头再教训你!”隆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傻子也能看出来,他想就此揭过。
沈默沉默的看着那孟冲退下,并没有多说什么。
吩咐冯保去把那石星放走,隆庆拉着沈默到棋盘边上道:“今天来了,不大战三百回合,就别想回去。”
沈默苦笑着坐在下首,和皇帝隔着楚河汉界而望……隆庆虽然也会下点围棋,但更喜欢激烈直接的象棋,沈默只能奉陪。两人便在棋盘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