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刑部大牢逃过一命后,万伦便被镇抚司的人带走,关押在诏狱中。不仅享受到皇帝也没有的安保措施,且每天伙食也还不错,对他这种苟延残喘之人来说,已经不能奢求更好了。
今天狱卒终于给他上了刑具,带出诏狱,送上一辆王八壳子似的囚车,然后押送到了大理寺衙门后,被拘押在廊下候审。这时随着一声堂呼,便被两个差役驾着胳膊,押上了大堂。
一进去,万伦便看到高高供在香案上的圣旨,便立刻跪下,带着刑具向圣旨跪了下去,拜完后便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堂下何人!”海瑞那威严的声音响起。
“革员万伦。”万伦头也不抬道。
“抬起头来。”海瑞沉声道。
万伦这才双手托着枷锁,慢慢的直起身子,抬头看到了堂上问话的,竟和自己一样,是个四品官,脸上便浮现出轻慢之色,问道:“请问这位堂上官,可有旨意要求革员带枷受审?”
“没有。”海瑞淡淡道。
“既然没有,请给革员去掉刑具,设座问话。”万伦眉头扬起道:“这是《大明律》的明文规定,这位大人肯定是知道的。”说着竟撑着地,想爬起来。
却听‘啪’地一声重响,吓得他一哆嗦,又直挺挺的跪在那里。
“做你的清秋大梦!”海瑞那冷冽的声音响起道:“再敢提《大明律》三个字,立刻掌嘴!”
“为何提不得?”万伦本想把海瑞压住,但现在看来,对方是个二愣子,还是少招惹的好。
“你若把《大明律》放在眼里,怎会对那胡宗宪滥施重刑?你是革员,他也是革员,当初你不对他遵守《大明律》,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对你遵守?莫非以为朝廷的法度,是你家的夜壶不成!”海瑞猛拍一下惊堂木,喝道:“跪着受审!”
‘威……武……’堂威声立时大作,水火棍如雨点般击打在地砖上,发出瘆人的声音。
万伦想不到,这堂上的家伙,竟然如此威风凛凛。知道碰上了硬茬子,哪敢再作对?只得乖乖收了声。
“万伦,本官问你。”海瑞开始发问道:“你原先的官职是什么?”
“都察院佥都御史。”
“有何差遣?”
“奉院命抄没严世蕃及其一党家产。”
“此案已经过去数年,”海瑞问道:“为何至今还未交差?”
“因为严世蕃从充军到抄家,中间隔了数年,这段时间里,他和他的党羽,将各自的财产都转移得七七八八,因此追赃十分困难。”万伦答着话,心下唏嘘不已,他本是高踞堂上,审问犯人的钦差御史,却因为一时鬼迷心窍、一步错步步错,不仅葬送了前程,连身家姓命也要不保。真是悔不当初啊……“严世蕃还有在山东的党羽?”海瑞沉声问道。
“没有。”万伦摇头道。
“那你怎会出现在山东?”
“因为院里通知我,说胡宗宪会被押赴京城。”万伦道:“要我在山东境内等候,提前审问出口供。”
“都察院那么多御史,为什么单单会找你?”海瑞追问道。
“因为胡宗宪伪造圣旨的证据,是我找出来的……”万伦答道:“院里说,把这个功劳让给我。”
“你口口声声说院里。”海瑞又道:“到底是院里下的正式公文,还是哪位大人给你写的信。”
“是总宪大人下的饬令。”万伦道。
“那公文何在?”海瑞盯着他问道。
“这个……”万伦摇头道:“据镇抚司的人说,被我的随从烧了……”
海瑞看向陆纶,后者点点头道:“去执行任务的人说,去他房间搜查的时候,他的随从已经把一些东西放在火盆中烧毁了,什么都没救出来。”
“这必定是你提前吩咐的吧?”海瑞又望向万伦道:“需要传唤你的随从吗?”
“不需要……”万伦活动一下,被枷板压得生疼的脖颈道:“是我让他们销毁的。”
“这就不可思议了。”海瑞沉声道:“你常年审案,不可能不知道,那是让你减轻罪责的救命稻草,就算不提前藏好,也不可能烧掉啊。”他紧紧盯着万伦,一字一句道:“烧掉了,你可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全责了!”
“……”万伦垂下眼睑道:“我当时让仆人,遇到突发状况时,便将重要文移销毁,是因为不想让这些东西,沦为攻击总宪大人的工具。不信你们可以请问总宪大人,他会为我证明,确实有那样一份敕令存在的。”万伦早就想明白了一条,天塌下来都得由个大的顶着,才能顶得住。
“那就遂你的愿!”海瑞一拍惊堂木道:“传王总宪过堂对质。”
万伦费劲的转过头去,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大老板——都察院左都御史王廷相,穿一身便服缓缓步入大堂……胡宗宪案一爆发,他便告罪在家听参,这些天来可谓度曰如年……看他步履蹒跚的样子,头发也花白了大片,竟好像一下老了十岁似的。
对王廷相,海瑞要客气的多,先起身施礼,然后请这位大总宪就坐。
这才定定的望着他道:“王大人,按说您是上官,但现在下官奉旨查案,所以有些问题,还请您能坦诚回答。”
“知无不言……”王廷相缓缓道。
“这位万大人,您是否认识。”海瑞一指那万伦道。
“认识。”王廷相点点头道:“他是我的部下,佥都御史万伦。”
“万大人方才说,”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