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元年三月,天色晦暗,阴云密布,似乎是要变天了。
勿纳必于一阵喧闹中醒来,顿时觉得了周身寒冷,他坐起身来,疑怪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帐前侍卫面色惊惶,结结巴巴:“将、将军,渠达将军他……”
勿纳必心里一紧,立刻披衣起身,挑帘出帐。
原本应该在汗宫内休息的老汗王忽察尔此刻面色铁青地站在主帐之前,由两个年轻侍从搀扶着,面前单膝跪着朵颜的所有武将,渠达横执宝剑,单膝跪在诸将官之前,朗声陈言:“如今十万士兵已经集结完毕,臣等死谏,愿吾王与郡主立即动身!”
忽察尔厉声断喝:“你们这是在逼我?你们要违抗王命?”
渠达声气不改,义正词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虽然王在军中,但军中一切仍应以将士意见为主!”
“你!”勿纳必已经反应过来到底是什么事,他气结怒道:“违抗王命者死,你难道不知道?”
渠达将手中长剑高高举起,仰头直视勿纳必,面无惧色:“若末将能活着护送王退守莫城,即以此剑自刎于军前。”
勿纳必语气狠厉,怒道:“到那时你能用你这一条命换回数万无辜受难的将士的命吗?”
渠达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勿纳必面前,鹰眼虬髯的他身量高大,气势骇人。
勿纳必见状不由得勃然大怒,喝道:“渠达,你想做什么!?”
渠达沉声道:“长生天在上,天佑吾王,君临朵颜!将军现在就可以杀了末将来祭拜长生天,让长生天赐福于我军,庇佑我军将士!今日必须有所行动了!”说着,将剑横在胸口,递给勿纳必。
勿纳必不自觉的退了一步,渠达伸长胳膊,逼着勿纳必接剑。
勿纳必连连后退,渠达步步逼上,二人僵持不下。
渠达身后所有将军忽然一齐高声呼喝:“将军请杀渠达以祭长生天!”
这是变相的哗变,无论杀不杀渠达,老汗王忽察尔的君威必然受损。
正在勿纳必左右为难之际,营门口传来一阵惊呼声:“有人闯营!”
众人均是一惊,回头望去,却见一袭黑色身影凌空踏来,两三步间已经踩过众将军的铠甲径直到了勿纳必和渠达面前。
那人猛地一踢渠达的胳膊,随后纵身一跃,捞起空中长剑,倒转剑锋便向渠达脖子而去。
渠达大骇,不由得撤开几步,其他将领亦“哗”地站了起来。
勿纳必失声惊呼:“住手!别杀他!”
黑衣人动作一顿,旋身缓解了周身力道,翩然落地,立在勿纳必和渠达之间,却将剑锋横在了渠达脖子上。
那人转过头来——夜殇两道细长的眉毛高高挑起,探询的目光移向勿纳必,并未出声,只是用口型做出了两个字的形状:“哗变?”
勿纳必虽然没见过这个人,但他已在心中猜个**不离十,这个人一定是跟郡主一起的!
苦苦等待的人终于回来,勿纳必激动不已,使劲摇了摇头。
疑惑在夜殇眼中转瞬即逝,她骤然收手,将剑弃置在地上,信步踱到老汗王忽察尔身后,站直了身子。她一身男装打扮,披着厚实的黑色长袍,神情认真肃穆,颇有些不怒自威的气魄。
渠达惊魂未定:“你是谁?”
这问题实在复杂,夜殇沉默不语,勿纳必心绪未平,一时也是没能说出话来。
一声轻笑传来,另外两匹骏马纵身越入场内,横在渠达面前,马蹄腾空,险些蹬伤那些反应太慢来不及闪躲的将军。
马上身披红色狐裘头戴兜帽的女子勒住骏马,她怒目圆瞪,一个个环视着这些闹事的将军。
另外一个人,一身白色的貂裘裹得暖和,他扯了抹意味深长的笑:“你们的长生天知道你们有事相求,所以派了我们过来了。”叶羽高坐马上,神情倨傲,眉眼弯弯,自带了几分慵懒气度,像极了坏笑着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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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察尔汗王身体大不如前,天气本来就阴寒,清早又受了一番怒气,回到汗宫之后便躺在软塌上咳嗽不已。岚琴坐在他身边,担忧的轻抚父亲的后背。
叶羽踱到忽察尔近前,轻声问候:“小侄有位医术超群的朋友,她过两天便会赶到,让她给汗王好好医治一番。”
忽察尔勉强坐直身子,他打量了叶羽一番,道:“您就是驸马爷吧,长生天保佑,你安然无恙。”
当年朵颜谋反的事是被叶羽平息下来的,自那之后忽察尔便对他十分看重,此时说话也是十分客气。
岚琴扶忽察尔躺下休息,这才拉着叶羽和夜殇坐到了外厅的桌案前。
岚琴已经向勿纳必询问了早上的事情,也严惩了以渠达为首的闹事将军。
叶羽沉吟道:“其实,为了保住汗王的性命,渠达将军所选择的道路也许并非绝对错误。”
岚琴摇头道:“不,这一定是错误的!朵颜的将士都是自出生起就注定为国家和部落献身的,没有人会去做逃兵,汗王也一样!这是长生天指引我们的信仰!”
“……”叶羽一时沉吟,叹息道:“战争的信仰,真的比活命还重要?”
“叶羽,你比我幸运,你没有亲眼目睹过至亲惨死,所以你无法理解宁愿战死哪怕洒进最后一滴血的这种信仰!”
叶羽那一瞬间简直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看到一贯坚强倔强的岚琴脸上露出的那种惨然的笑,叶羽不动懂,她为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