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尽管孟昱站在山顶上,能看清瑶阆宫宫女穿的衣裳颜色,也看不见宋扬灵一丝半毫。
槐庄只去了锦屏山一日,因无旨意,不敢再去。只她走时曾留了个心眼,叫一旦找到骨骸要吴都知即刻禀报。
到第五日,吴都知亲自跑了来——他既为都知,自然无需再做跑腿传话之事,只是一则想着是槐庄夫人亲自过问之事,要小心谨慎;二则也是为了在宋扬灵跟前露个脸,因此不顾上山下山辛苦,亲自来传话。
他身形圆胖,一双溜圆的眼睛。靛蓝袍服中间一条锦带,勒得上下两层肉一颤一颤的。许是赶路急,说话时气喘吁吁的:“骸骨找到了。”说完,心中得意,自己这匆匆忙忙的模样肯定让槐庄夫人看在眼里,要夸自家一句办事勤谨,知道轻重。
熟料槐庄只点了点头,就不再说话,只顾低头想事情。孟将军一旦找到骸骨,多半就要离京回南。回去办了丧事只怕直接去望楼,连京城的边都挨不着。一想到此,急急忙忙就走了。
吴都知还巴望着见了陛下,得陛下夸奖,孰知连面都不曾见着。只得悻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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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扬灵一手托腮,一手狠狠揉着额角。脑子里像有千军万马齐踩,闹哄哄一片。滚了金线的袖口晃得她更加心浮气躁。
朱贤妃一系为争太子之位,简直明目张胆。连捏造冤假错案栽赃由康之事也干出来了。
这些饱读圣贤书,整天仁义道德的朝廷重臣,就跟墙头草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选边站队。
她向下瞥一眼,见槐庄在底下站着,便问:“何事?”
“孟将军已经找到骸骨,可能明日便要离京。”
宋扬灵突然一声冷笑:“走就走罢。他堂堂一个大将军,在外出使多年,回京了不说向朕禀报边关情况。难道朕还要上赶着给他送分程仪?”
槐庄咚一声跪下了:“都怪奴婢多嘴。”
“不关你的事,你去歇着罢。”
槐庄无奈,只得转身出去。
她才到殿外,早有长乐宫的人伸长了脖子在等。因朱贤妃生辰将近,而蔺桢近日忙着嫁女之事,不得空进宫。宋扬灵又素来不管后宫琐事。只得槐庄为生辰之事奔走。尤其近来二皇子日渐崛起,朱贤妃有心借寿辰大摆筵席,遍请京城命妇。一则是为二皇子结交朝臣,二则是抖抖气派。槐庄被她支使得差点跑断腿。
这一去又是半日不得回。
到晚膳时间,朱贤妃十分热情,定要留饭。槐庄推辞不下,只得告罪坐了。
朱贤妃又令人拿酒来。
槐庄忙起身推辞:“这个真不敢当,夜间还要服侍陛下,喝了脸红红的回去不好看。”
“夫人这是不拿本宫当自己人。本宫早听说了,夫人海量,寻常酒水喝起来就跟蜜汁似的。本宫寿辰,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劳动夫人跑前跑后,本宫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一顿酒饭罢了,若夫人不给面子,本宫可就伤心死了。”
“都听人说娘子能言善道,十个男人也说不过娘子去。娘子既如此说,奴婢谨领就是了。”
朱贤妃立时欢喜起来,叫近身宫女赶紧去倒酒,又道:“这是我娘家送来的米酒。本宫自小喝惯了的,不知夫人喜欢不喜欢?”
槐庄忙道:“奴婢亦曾听说,娘子家有祖传的忘忧酿,乃太*祖皇帝喝过亲自赐名。京中多少权贵求一壶而不得。难道就是奴婢喝的这个?”
朱贤妃听提起自家祖上事迹,自觉面上有光,笑着连连点头:“可不就是这个。”
槐庄细细唱了一口,又连着和了一盏,道:“如此稀罕物儿,倒折煞奴婢了。”
“不值什么,夫人喜欢,本宫叫人送你一坛。”
“娘子厚爱,奴婢受之有愧。”
一顿饭直吃到掌灯时分。槐庄从长乐宫出来时,不仅双颊绯红,连眼圈都通红。她酒量实在好,尽管脚步有些虚浮,神智却还清楚。
回到勤政殿,先问陛下问过饭不曾。
碧檀悄声告诉她:“陛下在殿后露台上坐了半日,饭也不曾吃,像是有心事。”
“陛下现在在哪儿呢?”
“回寝殿歇息了。”
“你没叫人预备点清粥小菜?万一夜里要吃。”
“早预备下了。”
“我进去看看。”
碧檀忙拉她:“你一身酒气的,换了衣裳再去罢。”
槐庄抬手闻了闻:“味道很大?我自己倒不觉得。还是换了号。”说着便先去换了身衣裳。
宋扬灵斜靠在榻上,将服侍的宫女都打发出去,只望着烫金的蜡烛发呆。
明日。明日一早么?若是辰时走,还有五个时辰。
当年眼睁睁看着他骑马出京城。如今,又要无奈地失之交臂么?
她知道,他就住在相国寺。御街往南走一里,再往东,过了洗心桥就是。
相国寺里热闹。白日有挑担卖吃食的,也有卖胭脂水粉领抹鲜花的。她还做女官时,曾邀过他,得空了要去相国寺逛逛。
他满口答应,说要买花给她戴。
究竟是一次也不曾去过。
“吱呀——”门突然开了。
宋扬灵抬眼望去,见到熟悉的身形:“怎的又来了?”
“奴婢不放心,来瞧瞧陛下。”
宋扬灵侧了侧身:“朕还能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