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计划是一回事,怎么做是另一回事,而且,颜真从许多事情中早已深谙了一个不可颠仆的真理:周详的计划是成功的保障,没有真正完备地准备好,计划最后只能是妄想。
“凌晨三点!”颜真抬起手腕看看有夜光的表,自言自语。周围黑压压地,房间里一丝光亮都没有,外面自然的夜的光亮已经被厚重的窗帘吞噬完所有的可能。现在,他最需要的就是黑暗,这意味着一切都还来得及,还不是暴露所有真实的白昼。他在完全的黑暗中,虚无缥缈地盯着手腕的方向,冲着那块手表冷笑,就看她的了。
手机的接驳声不紧不慢地响了一声停顿足够了又响一声,颜真捏着手机,在延长的等待中变得焦灼,手心微微冒着汗。这个时间是田雅妮留给她自己的一个喘息时间,是在一切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习惯性地喊停,现在的她,肯定是独自一人靠在办公室旁边休息间的那张贵妃椅里,品尝着刚冲泡出来的咖啡。颜真仿佛看见了她端着咖啡杯冷冷地凝视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懒洋洋地小口小口地啜着滚烫的咖啡。 [
接驳声在苟延残喘了一分钟后,自动中断了。颜真嘲讽地耸了耸肩膀,疲倦地摸了摸彻夜不眠后变得有点粗糙的脸颊,手臂无力地耷拉在靠背上,这回才是怎么办好呢?突然,在悄然的幽暗中,手机静静地发光了,颜真惊骇得整个人从椅子里窜起来,是田雅妮的来电!他有点难以抑制地发抖,试探地迟疑地问好:“喂,早上好!”田雅妮在电话的另一头不加掩饰地轻蔑笑着:“说吧,什么事?别浪费时间了。”
听完颜真简洁的陈述,田雅妮低沉得意地笑着,“早猜到他们有这样的鬼心思。哼!”颜真知道她现在脸上的笑容一定像传说中的美杜莎,冷酷美艳到杀死你。“潘燕飞。”田雅妮平静冷漠地拈出这个名字。颜真大为愕然,“什么?”“潘燕飞。你若有本事就去从她那里得到消息吧。”说完,田雅妮连客套的虚与委蛇都没有,直截了当挂断电话。
潘燕飞?颜真莫名其妙地在脑子里检索这个名字,哦,是她!那个号称银幕女诗人的大明星。潘燕飞?白少华?颜真敏锐地从这两个名字的音节缝隙中嗅出一些隐约的暧昧,这让他兴奋得像猎狗一样抽动鼻子,肯定是丰厚的收获!不过,要怎么从她的嘴里掏出东西来呢?应该是说,到底谁可以从她那里掏出东西来呢?
努力按着太阳穴,那里面有一根不合作的血管“突突”跃动着,把所有的人名从手指尖上弹走,一个剩下的都没有。颜真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在不大的房间里烦躁地来回走动,不时被那些家具磕着碰着膝盖和小腿。他压抑地愤怒地扯开窗帘,首先看到了他从小就熟知的那颗绿色的大星星,在黑沉沉的上空荧荧闪烁。夜的确深沉无比了。它的黑暗足以淹没所有的一切,也许还包括希望。忽然,颜真绝望地懊悔起来:也许,当初决定摆脱田雅妮就是一个绝对的错误。仔细想想,当初能够成为田雅妮的入幕之宾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自己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而且,能够让一个人这么喜爱另一个人其实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需要十分恰当的时机和十分微妙的酝酿。而现在,想要得到红豆的欢心与青睐,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耐性,但是,来自外部的竞争又将加剧,唉!
颜真无助地揉着头发,恨不得从那里面揪出一个机遇来。可惜,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油腻的头发和皮屑。无计可施之下,他拨通了江离离的电话,希望能够借助闲聊来平缓自己焦躁狂乱的心情。
一阵漫无边际地闲扯之后,江离离有些迟疑地问他:“你最近有没有接到什么改变红豆他们行程的通知?”颜真一怔,紧张地追问:“怎么了?”江离离仿佛是咬着舌头一般,吞吞吐吐地说:“我觉得我妈他们会打算让白伯伯的儿子和红豆相亲。”颜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怎么会关心这个?”江离离轻轻叹息了一声,如一阵清晨雾气般的惆怅,“我不希望他们做这样的安排。你到时能不能帮我阻止,或者扰乱这个计划呢?我老觉得,红豆不应该和白伯伯的儿子在一起,有对她更好的人在等着她呢。”
希望!希望像冉冉升起于天际的启明星!颜真压抑着声音中的兴奋,把接到的最新指示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还顺带地巧妙地插入了渲染过的田雅妮的看法,并且吐露了自己难以寻找到突破口的困境。
“潘燕飞吗?哦!上次她来参加盛典的时候,跟晓陌很是投缘呢,晓陌给她做过几次护理,有她的联系方式,你让晓陌去碰碰机会,说不定咱们就能知道白少华到底和她有什么了。”她这么一说,颜真忽然记起那次晓陌和陈思思纠缠风波的时候,事后听别人说起,潘燕飞也替晓陌出头过,可见潘燕飞和晓陌还是有点情分的。这下,颜真胸膛里的黑暗被江离离带来的柴火照亮了前路,晶莹绮丽的晨曦开始淡化浓重的黑暗。
他把汗津津的双手在裤子上使劲地来回搓了又搓,眉毛紧张地拥挤到睫毛边上,下一个电话----何晓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