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郎中取来一盆石灰,往里面掺了些水,搅合成白泥。
只见盆中冒出白烟,热气灼人。他用铁勺挖满一勺,用个铁片子拌着。让老头儿伸出长满红色小疙瘩的手臂。欲要往上面涂抹的时候,这老头儿却胆怯了,将胳膊缩了回去,说这玩意儿不得烫死个人哟。那郎中翻着白眼说,你是想被烫死,还是想被痒死。
又将胳膊胡乱狠挠一通,见疙瘩起得越来越密集了。老头哎呀着说,与其这般难受,还真不如被烫死呢。
当热气腾腾的石灰泥贴上胳膊的时候,顿时发出滋滋啦啦的声音,一阵细而浓的烟雾升起来,散发出一股肉被烧焦的味儿,皮肤被烫得出现凹痕。老头儿疼得扯个嗓子嚎,想再抽回胳膊,却抽不动。
原来,为了防止他挣扎,郎中已经把他的身躯捆绑在了一颗树上,又在两条胳膊上系上绳子,将胳膊拉直,把绳子的另一端给拴在了对面的石柱上。这样,老头儿疼得只能干叫唤,却是无法缩回胳膊。
当手臂上被涂满石灰之后,郎中问他,还觉得痒不。老头儿已是给疼得汗流浃背,半死不活的。喊了好几声才答应。声音迷糊地说,痒是不痒了,多疼得慌。
郎中说,这是因为把病毒都给你杀死了。然后又在老头儿的手臂上缠满了纱布,说一个星期后,拆掉就没事儿了。
讲到这儿,老头儿放下烟袋子,撸起袖子让我看。见其胳膊上布满一块块的白斑,跟得了白癜风似的。他说这就是用石灰烧出来的,确实能杀毒,就是难受了点儿。
接着,他换了一袋子烟叶,点燃抽着,又继续给我讲了起来。
本来以为胳膊不痒了,就没啥事儿了。谁知道,有一天他半夜里睡觉的时候,感觉脸上坐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刺挠得慌。
用手一抓,感觉跟逮住了个猫似的,那东西一挣一挣的。这才知道不是在做梦。赶紧将那毛茸茸的东西扔到一边,起身打开灯一看。可不就是那个人头狗身的动物嘛。此刻正呲着牙对自己笑,只是没发出声音罢了。
半夜三更的看见这玩意儿,把老头儿给吓得够呛,忍不住尿了一裤头子,哆哆嗦嗦地跪在那儿,对它磕起了头,说我不晓得你是个啥,但我是无意得罪你的,还请你放过我。
听得这狗身上的人头咳嗽了一声,竟然还说话了:“这位老先生,你不必慌张,我无害你之心,只求你把我给养起来,在你家院子里给我挖个大洞,每天半夜里再给我做一锅热饭,倒进洞里就行了。”
这老头一想,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啊,自己可以做到。便答应了它。嘿嘿地笑了两声,它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儿也得拜托你,在东王庄有一个人,叫杨宝田,身上长满了蛆,你可以去找他,把蛆收购过来,每十二天一次,给我送到洞里,可好?”
话说得倒是挺客气,但老头儿敢不答应嘛。
东王庄就是我村,杨宝田就是我父亲。
当那东西转过身要走的时候,老头儿鼓起勇气问它:“不晓得咋称呼您!”那狗身上的人头又扭过来,瞧着他笑道:“你听说过貔貅吗?”老头儿一惊,赶紧又问:“难道您是貔貅?”那狗身上的人头摇晃了摇晃,面上顿时变得严肃起来,目中露出十分敬畏的眼神,说:“我是为貔貅卖命的,你可以称呼我为狗伯,记住,以后别再吃狗肉了啊!”
老头连忙将头磕得跟捣蒜似的,大声喊道:“狗伯,我保证,我再也不吃狗肉啦!”那东西又笑着说:“刚才我挨着了你,你又该发痒了,你可以将老鼠刚繁殖出来的幼崽活吞,再喝上一碗醋,便能消除那种痒的感觉!”老头大喜,赶紧又磕头道谢。
说到这儿,那老头又往砖头上磕了磕烟袋子,给收起来,站了身,望着天西边红红的太阳,说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我也跟着站起来,帮着将那半袋子蛆抬到他肩膀上,说大爷,要不你喝了水再走吧。
他摇了摇头,苦笑着说,水我就不喝了,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记着,天生我材必有用,做人最怕的是自暴自弃,长得丑的人往往越有出息。我嗯出一声,点了点头。
给送到门口时,他又停住了身子,扭过头对我说:“那狗伯提起过你,让我提防着点儿你!”我不禁失声啊了一下,奇怪地问,为啥要提防我呢。
他唉叹了一声,愁眉苦脸地说:“我也不晓得,狗伯没说明,不过,我看它提起你的时候,眼睛里也是充满了那种敬畏,一点儿也不亚于提起貔貅时,孩子,我不晓得你到底是个啥东西,但我希望你有一天能把我从狗伯手里给救出来,那玩意儿经常刨人家的坟,弄些死人到我家,我快受不了啦!”
晚上,父亲回来了,脸色晦暗,握紧拳头连连捶桌子。我紧张得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问他:“咋啦爹?”他瞪了我一眼,气呼呼地说:“今天镇上的警察通知我过去了,你德云哥死了。”
我顿吃一惊,忙问:“好好的人,咋会死了呢?”父亲叹息一声,抬手揉着眉头说:“谁知道啊,肚子被剥开,里面的心肝肠子啥的都不见了,给掏得干干净净的,光剩下了个空包身子!”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
我又问父亲吃饭了没。他说没。我哦了一声,站起来去厨房,给他把剩菜剩饭端到桌子上了。
正吃着的时候,他突然停顿了筷子,又对我说了一件事儿。原来我大娘在监狱里让人把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