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晓得是墙头上的杂草给我造成了一种掩蔽,还是怎么的。当王听话的目光朝我这边扫过来的时候,并没有作片刻的停留,也没有出现啥反应异样。想必是没有发现我。
过了一会儿,听得吱呀一声,屋门开了。我父亲走了出来。穿得整整齐齐的,平时蓬乱得似鸡窝一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神情庄肃。刚才敲门子的应该就是甄有劲。它见我父亲出来后,赶紧往边上后退两步,垂首作揖,显得甚是恭敬。
那王听话也迎上去,作得一番点头哈腰,奉承阿谀的,一副十足的奴才相。问我父亲何时上轿子走。略沉吟了一声,我父亲并未直接答话,而是从口袋里摸着了烟袋子,点了一根抽起来。
烟雾缭绕。当烟燃尽一半时,他叹息一声,蹙着眉头说,事情恐怕要糟,我被人发现了。王听话啊了一声,赶紧问道,是被谁发现了。我父亲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是谁。
搁一旁站着的甄有劲说,主人,是不是您多虑了。我父亲扭头盯住它瞧了片刻,苦笑道,有劲啊,我倒是想多虑了呢,可那个木头人实实在在地出现了,上面画的一些暗示很明显,证明对我的底细了如指掌,不晓得到底是谁弄来的。
气氛变得沉默了。就在这个时候,我微微侧首,倾耳细听,却听不到任何心跳声。平时我回家来,只要心无旁骛,周围没有噪音覆盖的情况下,一进院子就能听到父亲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可在这个万籁俱寂的冬夜里,我父亲好像彻底没有了心跳。甚至,连他的呼吸声我也听不到。
听得王听话又喊了一声主人,问道,查清楚这家小孩子的来历没有。我父亲已把烟给抽完了,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踩灭,从嘴里流出一大口痰,慢慢坠落到地上,又抬起头仰望起天空,说还没有,不过我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王听话身体上前一凑,忙问什么现象。
我父亲举手朝天上的繁星指着,说看见那儿没有,每当东南方的十一颗星星连接成一条线时,他那颗白眼珠子里就会发出一阵沉闷的咕咕隆隆之声,那种声音,虽然听起来不太响,却端的震人心魄,好像自天际边滚滚而来。
“啊!”王听话和甄有劲不约而同地失声惊叫出来,互相对视一眼,俱是脸上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色。
甄有劲问道:“那他自己知道不?”我父亲说,每当发生这种情况,基本上都是在夜里,他正是睡得无比昏沉的时候,应当不知,并且,每当他的白眼珠子变红时,天就要下雨了。
“那小子现在在哪呢?不如我们把他捉走得了!”王听话急叫道。
“不行!那个安插木头人的家伙还没有出来,这说明敌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既然能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躲避过我的耳目,可见并非常人,谁知道他到底有什么手段,万一是我们抵抗不住的呢!如果硬把小家伙带走,可能会激恼了他!”父亲声色俱厉地说道。
“那小子现在在干啥呢?会不会是醒着,万一偷听到我们的谈话咋办?”甄有劲问道。
“无须担忧,他此时正在屋子里面坐躺,已然沉睡着,出来之前,我使劲摇晃了他几下,见他未醒,我又不放心,就往他的耳朵里塞了泥巴,这才出来,与尔等叙话来着!”父亲说道。
闻言一惊。我不是出来到厕所解大手了么,为何父亲会说我正在屋里坐着睡着了呢?这倒是使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且不管它,待会儿进屋看看便是。
大概又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三人起程了。我父亲坐上那顶轿子。由俩轿夫抬着,蹭蹭蹂蹂地出了院门。
我提上裤子,蹑手蹑脚地回到屋里一看。见椅子上果然正坐着一个人。眉宇紧蹙,闭着眼睛睡着了。端的一副凄苦之相。左边脸颊高肿,污血斑斑。嘴巴歪得都咧到耳头上去了,跟将两块河蚌盖子斜着对放一样,十分难看。一般人的嘴巴就是故意撕也撕不成这样啊。真不知道那个郎中咋给我缭的。
再观那颗搁脸上悬挂着的白眼珠子,体积已经超过普通鸡蛋了,白生生圆滚滚的,表面十分光滑,给人一种吹弹可破的视觉。
看着他,我不晓得一个人好好的,咋会分成了俩。不禁有些慌张。
想起别人说的灵魂。难道是我的灵魂脱离了身体?记得别人还讲,灵魂是没有影子的,脚不挨地,是漂浮状态的。我低下头来看,有影子啊,跟着我一动一动的,身体也没飘起来,反而让沉甸甸的大肚子给坠得俩腿有些晃。再看看椅子上躺坐着的那个人,也有影子的。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我渐渐感到困乏了,连连打哈欠,就躺到床上睡去了。这二炳子可算吃饱一回了,屁放得那个勤,一会儿嘟一个,一会儿噗一个的。气味异常难闻,熏得我憋住气不敢可劲呼纳,头不免有些昏沉,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第二天,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空荡荡的。就起床去院子里找了找,一个人也没有,原来就我自己在家。便洗漱一上学去了。
日子照常过着。只是我家院子里的墙上开始挂着死老鼠,越来越多。每天一大早,我父亲也不睡懒觉了,喊上二炳子,两人拿着十字镐,铁叉,还不忘捎上干粮,去绕着圈子找坟,捉吃死人的老鼠去了。
不几天,二炳子吃得又肥滚了一圈。俨然成了我父亲的跟屁虫,人走到哪,他就撵到哪儿。
气候一到深冬。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