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半仙上去了,站到最顶端,单腿鹤立,伸出一根手指头像蚕蛹一样的摇晃,口中大声念起咒语,说啥瞧吾阴阳指,卜天地,视万物,超级定位,指哪哪出现吾想要之物。念叨了半天,慢慢低头往下看,胳膊一落,手指定了一个方向。
所指之处竟然是我家的厨房。
由于要给爷爷过事儿,就在临靠着大街的我大伯家里垒了两个大灶,做大锅饭。所以这两天里,我母亲就不用再回家做饭了,自然就没有往我家厨房里去过。
莫非我爷爷的尸体就在我家厨房里藏着?
“你他妈的别瞎指中不中?”母亲仰着头嗷起来。
“是不是瞎指的,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王半仙一边攀着桌子下来,一边中气十足地说。
推开我家厨房门的那一刻,我母亲笑了起来,突然一巴掌朝王半仙的脸上掴去,把人家的脸给打得又红又肿。
“哪有?在哪儿呢?”母亲指着空荡荡的厨房暴跳如雷,又是一阵啪啪,照着王半仙身上一阵没头没脸的乱劈。
“三儿家的,你打人干啥!”我二伯挡过去,猛地推开了我母亲。
“滚!谁让你推我了!”我母亲像狸猫一样霍地伸出爪子,在我二伯的脸上给挠了一下子。
我二伯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两道血印子。
“三愣子,管管你媳妇!”我二伯抚着脸叫起来。
“管啥管?麻痹的,不是说掐着准着嘞,准个屁啊,还掐到俺厨房里来了!”难得我父亲有一次向着我母亲了,愤慨难平。
“你......你们两口子简直不可理喻,我王半仙啥时候出过岔子!你们长个鼻子都是用来闻屎的么,这么大的味儿都他妈闻不到!”
说罢,王半仙气呼呼地钻进厨房里,来到了一堆柴火跟前,弯下腰,将柴火胡乱扒拉一通,找到了我爷爷的尸体。
碍于白天人多眼杂,没法把尸体还回棺材里。只好继续在我家厨房里藏着。虽然使人膈应得慌,但也没法子。
最不得劲的就属我母亲了,整个人显得忧心忡忡的。
她总觉得事有蹊跷。
晚上吃过饭后,她叫上我和父亲,往家里返了一趟。
“肯定是咱二哥捣的鬼,先把咱爹的尸体偷藏到咱家,然后串通啥王半仙的来骗钱,他们俩再把骗来的钱伙分!”我母亲咬牙切齿地将自己的推测对我父亲讲了出来。
“不会吧,咱二哥都真孬哦!”我父亲有些不敢相信。
“我发现你他妈就是个榆木脑袋,眼睛搁腚沟子里面夹着嘞,连个人都看不准!恁二哥以前办过啥事儿,你自己还不知道哦!”母亲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搁这要插播一段陈年往事了。我二伯年轻的时候当过小学里的数学教师,教学的质量其实还不错,受到了大家的尊重和学生们的爱戴。但他们学校发生了一件怪事儿。就是学生们的作业本变得越来越薄。
那个年代里,国家贫穷,物质匮乏,作业本格外珍贵,没有学生舍得撕来擦屁股,通常都是本子的正面写完了,反过来面再写,而且字儿也不敢往大了写,实在不能写了就攒起来卖废品。所以当作业本变得越来越薄的时候,引起了他们的恐慌。
经过学校里暗地里调查,发现是我二伯干的好事。他每到半夜里就偷偷潜入学校办公室,撕学生们的作业本,而且写过字的纸一律不要,专撕空白的。每天都能落得好几百张,然后用订机,订机也是偷来学校的,砸成新的作业本,再暗地里进行出售。这样也能获得一笔还算可观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