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树梢。
“还没回来?去催!”杜媛之愤然道。
丫鬟应声,连忙转身出去。
冯七郎瞧见在院中晃荡的杜媛之身边那丫鬟。
可不知为何,他总不忍心起身离开。
“你,你会下棋么?”冯七郎忽而看着沈昕娘问道。
“会一些。”沈昕娘既不赶他走,也没有分外热情。
冯七郎嘱咐丹心去找自己身边书童。将自己搁在书房的一套永昌云子围棋拿来。
他非但没有应杜媛之召唤而归。
反倒和沈昕娘对弈起来。
丹心打着哈欠,倚在一旁,时不时的起身去挑一挑灯芯。
耳畔啪啪的落子声,清脆悦耳,又叫人忍不住瞌睡。
可再瞧对弈两人,一个淡然若水,一个瞪大了眼睛,兴奋异常。
冯七郎捏着棋子,看着棋盘,她哪里是会一些!根本是精于此道好不好?!
自家兄弟他难逢对手。
常常遗憾家中没有人能让他酣畅淋漓对弈之人,不曾想,自己的后院之中,竟有这般高手!
杜媛之忽的从床上坐起,惊恐的瞪大眼睛,“我知道了!她说,会夺走我最珍视的……她……她要夺走表哥的心了!”
“不行!我。我要去找表哥!表哥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谁也不能将表格的心,从我身上夺走!”杜媛之大叫着跳下床来,披散着头发。着着xiè_yī就要往外冲。
伺候屋内丫鬟迷迷瞪瞪的揉着眼睛从脚踏上爬起,见状慌忙上去拦住,“姨娘,您好歹穿戴整齐了再去呀!”
“对,对,我不能输给她,快,给我梳妆!将那对赤金的簪子也拿出来!”杜媛之又转身在妆台前坐下。
“如此,会不会太过隆重了?”丫鬟看着镜中盛装,头上赤金双簪闪闪发亮的杜媛之,迟疑问道。
杜媛之却摇了摇头,“如此,才合适!”
沈昕娘的院中,院门紧闭。上房的门却是开着的,正好可以瞧见坐在屏风外头席垫上专心对弈的两人。
冯七郎皱眉深思,良久才能落下一子。
但沈昕娘仿佛根本不用思考。在他落子之后,便随即落子。
冯七郎眉头越蹙越深,眼见自己的黑子已经陷入危机之中,他手里捏着润滑透亮的云子,正郑重的思考这关键一子,究竟该落于何地。
突然院门被人一下撞开。
“夫君……”哀怨又满是凄婉的一声呼唤钻入耳中。
冯七郎忍不住一抖,“啪嗒”一声,手中云子落在了棋盘上。
不不,他不能落在这里!如此不是将一片江山拱手相让了么?!
他根本没有侧脸向外看,伸手就要捡起落在棋盘上的棋子。
沈昕娘却是已经跟着落子,抬眼瞧着他道:“君子不悔棋哦。”
“不是悔棋,乃一时分神,棋子掉落了!”冯七郎解释道。
沈昕娘摇头。
冯七郎皱眉良久。忽而一笑,“娘子棋艺高妙,是某落于下乘了。”
他无奈的眼睁睁看着沈昕娘捡走一片棋子,在他的故垒之中攻城略地,气势汹汹如入无人之境。
冯七郎摇头轻叹,“我又输了!”
这已经是今晚第二次败给沈昕娘了!却败的心服口服,对弈意犹未尽。
“再来最后一局!”冯七郎挥手说道。
立在门口的杜媛之,见自己竟被两人完全无视,连一向疼惜她的表哥,都不曾看她一眼,不由怒从心生,脸色难看之极。
她不请自入,两步来到棋案之前。
“夫君,天晚了,下棋等改日吧?”她隐忍着胸中怒气,尽可能的温婉说道。
沈昕娘停下手中动作,垂手在一旁,不说不动。
冯七郎见棋盘上那只素白无暇,正捡着棋子的手,倏尔从视线里消失,心头一时竟有些空落落的。
他皱眉看杜媛之,“你先回去,我同昕娘下完这局就走。”
这还是冯七郎第一次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且还是在沈昕娘的面前!
刚才他和沈昕娘不是还有说有笑的么?怎么对着自己就变成一幅不耐烦的神情了?
“夫君不看看已经什么时辰了?下棋?下棋也该有所收敛吧?这个时辰,夫君还要留在她的院中么?”杜媛之抬手指着沈昕娘的鼻子说道。
“无礼!”冯七郎心中正对沈昕娘棋艺大为佩服之时,瞧见杜媛之不禁口气蛮横,行为还这般粗俗,越发怒不可遏。
他抬手拍在杜媛之指着沈昕娘的胳膊上。
“回去!”冯七郎口气生硬。
杜媛之瞪大眼睛看她,“你叫我回去?你还要和她呆在一起?深更半夜,你不回自己院中,却要跟这个女人呆在一起?!”
“什么叫这个女人?在我同她和离之前,她是我的明媒正娶的妻!我同她在一起又如何?这里就不是我的院子么?”人在生气的时候就会口不择言,冯七郎大概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杜媛之却是听得明白,她瞪大一双眼睛,怔怔的看着冯七郎,片刻哭嚎起来,“是,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我不过是你的妾罢了!你和她呆在一起自然没什么!自然理所应当!我才是没有自知之明,居然以为你会跟我回去!”
杜媛之越哭越委屈,抬手愤然推倒棋案,拍打着冯七郎哭道:“你当初的承诺都忘了么?你当初让我委身于你的时候,说会对我好,只对我一个人好……原来都是骗我的!你与这世上的男子也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狼心狗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