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纪司明只是冷冷一笑,没有说什么,反而是另外一个书吏,嗤笑一声:“你算是咱们刑房的人么?来了两天了,影子都不见一个,还把咱们司吏大人的差事给抢了!这会儿倒是知道站过来了,白眼狼一样的东西!滚,滚出去,咱们刑房没你这等人!”
他声音很大,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看着闻安臣,满脸都是阴狠的笑,心中道:“有了这么一出儿,看你怎么在刑房待下去!”
闻安臣侧头一看,却见说话的这书吏,正是自己第一次去刑房的时候出言挑衅的那个。
“什么东西!”闻安臣皱了皱眉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却没说话。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
这种表现落在被人眼中,毫无疑问是软弱的体现,那书吏更得意了,哈哈笑道:“怂货!呸!走了狗运气的东西!”
若不是在大堂之上,只怕他这会儿就一口痰吐过来了。
这边的动静儿让大堂中许多人的视线都投向这里,闻安臣立刻又成了焦点,这会儿大部分人都是抱着胳膊,一脸戏谑的看,却没一个出言制止或是劝说的。这几日闻安臣大出风头,破获奇案,更是得到大老爷的信任看重,不少人都对他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看闻安臣的笑话,他们是很愿意的。
就在此时,值堂书吏高声吆喝道:“大老爷到,各位肃静了!”
堂中顿时一片安静,大伙儿都抬头看去,那年轻的刑房书吏也不敢再说,不过其他刑房书吏都是和闻安臣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分明就是孤立他。
闻安臣不骄不躁,似乎没瞧见一般。
黎澄一袭青色官袍,迈着方步走了出来,他先扫视了众人一眼,而后缓缓坐了下来。州同知、判官、典史三人也都落座。
“今日把大伙儿都叫来,是要跟大伙儿见个面,亲近亲近。”
黎澄冷峻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淡淡道:“本官既知秦州,自要为秦州百姓做些实事。欲要整顿吏治,厘清冤狱,教化百姓,这些事情,还须得诸位协助才是。”
这是新官上任惯常要说的客气话,谁也不会当真,毕竟谁来了都会这么说,但真正能做的能有几个?大明朝的官儿,终归还是不作为的居多。
众人在州同知的带领下,齐声应诺,那几位贰佐也是出来说了一番场面话,无非就是协助知州大人,好生治理秦州云云这一类。
“还有一桩事。”
本来几位贰佐说完,大伙儿都以为今日要散了来着,却没想到知州大人接着道:“乃是一项任命。( ”
他站起身来,指了指闻安臣,道:“闻安臣,你出来。”
“是!”闻安臣出列,站在正中。
“闻氏安臣,熟读诗书,文章华彩,有秀才功名。更兼聪慧敏锐,观察细致入微,破获奇案,立有大功。有功则当赏,特任命闻安臣为刑房副司吏,着其挑选的得力之数人,经办差遣。”
黎澄说完,大堂之上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声浪,大伙儿都是看向闻安臣,有的还低声议论着。
他们心中的艳羡,更是增加了几分。
州衙六房之中,从来不设立副职,而现在,却是多出这么一个刑房副司吏来,这分明就是为闻安臣特设的。之所以不直接任命为书吏,只怕是因为闻安臣资历太浅,看这样子,的用不了多久,闻安臣这个副司吏职差的那个副字就要去掉。
这闻安臣真真好本事,竟得大人这般信重!
但还没算完,黎澄又道:“日后但凡有奸案命案等大案要案,便都交给闻安臣。”
此言一出,大伙儿看向闻安臣的目光中,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一些热切。从今日起,闻安臣不再是一个寻常书吏了,而只要是黎知州在任,只怕他就注定会青云直上!这样的人,可得好生巴结着才是。
看向纪司明的目光,则是恰恰相反,一多半都是怜悯,其中也不乏幸灾乐祸。
由于办案的捕快衙役最喜欢讹诈勒索,有的时候还能把无辜之人折腾的家破人亡,是以老百姓等闲是不愿意报官的,一些小案子也就由有名望的乡老士绅给处理了。但同时,按照明朝的律例规定,出了人命,是必须要报官的。
刑房接手的,最有油水的就是人命案子,因为通常比较复杂,涉及的人多,持续时间长,也就更方便捞钱。
而黎澄一句话,以后的命案奸案都是闻安臣复杂了,那刑房的权力就相当于是被分出去八成还多。
在众人看来,纪司明已经完蛋了——虽然不知道为何大老爷这般针对他,但很显然,纪司明在刑房司吏的位子上呆不了多久了。而纪司明却是跟没听到一样,更是没有出言反对。
他心里却在冷笑,反正他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闻安臣了,闻安臣是副司吏还是寻常书吏。他都不放在心上。
那些刑房书吏,则是一个个脸色大变,尤其是方才出言挑衅闻安臣的那年轻书吏,更是脸色惨白,身体都不由的哆嗦起来。几个刑房书吏赶紧揉了揉脸皮,冲着闻安臣露出谄媚的笑。
闻安臣却是垂眉敛目,看起来无悲无喜,沉静之极。
他只是躬身沉声应道:“属下遵命!”
黎澄很满意他这种态度,微微点头,又问道:“你不是秦州人吧?”
闻安臣点头:“学生本是伏羌人,初来秦州不过三两日。”
“还住这客栈?”
“是!”
“那不像个样子。”黎澄摆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