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淳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负手,在窗棂外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女子。

良久,他才转过身,刚才略有融动的表情,再次冷漠如冰,“回宫。”

宫里,还有另一个妃子正在分娩。

他不得不娶的另一个女人。

哪知贺兰淳还没来得及走到大门口,便有宫中的信使拍马赶来,那太监慌慌张张,一路狂奔过门厅、走廊、花圃,一直跑到贺兰淳的身前。

“陛下,兰妃娘娘生了!生了位小殿下。”那人禀告道。

贺兰淳还未做出反应,那人接着又说:“只是娘娘……娘娘仙逝了。”

贺兰淳的动作微微一滞,然后语气轻松地道了句‘知道了’,旁边的容不留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垂着头,垂得很低,看不见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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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若尘最终还是来了。

他来的时候,贺兰雪也记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了,炎寒初是浅淡,最后顶不住贺兰雪的软磨硬施,也跟着喝了不少。

两人的酒量皆是惊人,先是用杯,后来觉得麻烦,直接用碗。虽然未醉,神色间,却已经有了酒意。

到最后,几乎有点斗酒的意思,容秀与舞姬早已退下,留着他们,坐在窗边,看着落日熔金,金鳞满湖。

又一坛三十年老汾酒下肚后,炎寒突然问道:“伊人还好吧?”

贺兰雪立刻警惕起来,正规正矩地回答道:“贱内不劳陛下操心。”

炎寒微笑,“她什么时候成你的贱内了?”

“一直都是。”贺兰雪口风很严,不露破绽。

炎寒还是微笑,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不把贺兰雪的话真的听进心里去。

贺兰雪见状,知道那小子没安什么好心,又想起伊人从前与他的种种暧-昧亲密,不禁有点恨得牙痒痒的感觉。

他快速地环视着画舫里面,容秀神色呆滞,依旧束手站在一侧,外面的易剑还像年猪一样被挂在大刀上,天色越来越晚了。炎寒葫芦里卖什么药,他仍然没摸清楚。

如果说想取他性命,直接在酒里落毒就行,可是酒是好酒,干净得很。

若对他的这条命不感兴趣,这样几番周折将他请来,又如此要挟着,到底意欲为何?

正想着,裴若尘来了,姿态仍然挺拔fēng_liú,只是脸很白,没有血色,像在水里泡了许久一样。

贺兰雪拱了拱手,很自然地打招呼道:“若尘。”

裴若尘冷淡地点了点头,坐到了两人之间。

“上次的事情,虽然你也没安什么好心,但还是谢谢你及时通知。”他与贺兰钦被困在佛堂,某些方面来说,是因为裴若尘的及时报信,才能逃过一劫,而且,如今想来,他执意用弓箭,一把大火全部烧掉,也是为了他们能安全脱身。

现在,贺兰淳不知道他与贺兰钦还在人世,一定会放松警惕,现在无

论干什么,都是相当方便了。

包括——

刺杀。

裴若尘又轻轻地点了点头,表示听到了贺兰雪的话,他的神色依旧。

“宫里如何?”炎寒重新拈起酒杯,淡淡问。

“小皇子已经降世了,天朝上下,正普天同庆。”裴若尘淡淡回答。

炎寒笑了笑,道了声‘恭喜’。

至于小皇子的母亲如何,似乎没人关心。

裴若尘的视线缓缓地挪到窗外。

是啊,普天同庆,他一出宫,宫里的人早已骑着马,将这个好消息传到了大街小巷。

来的路上,他一直听到喜庆的鞭炮声。

没有人关心那个死去的人。

裴若尘又想,倘若死去的是自己,这世上,可有谁为自己伤心难过?

然而这个问题,他但凡一想,便有种全身透凉的感觉。

也许,此时与他关系最亲近的妻子贺兰悠,也不过是冷淡的三言两语罢了,大抵不会为他流泪的。

再或许,除了一人……

裴若尘自嘲一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贺兰雪静默了一会,终于决定不再兜圈子,他单刀直入地问:“你们到底想要我干什么?”

“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裴若尘淡淡道:“一月之后,淳帝会带着新生的小皇子前去祭天,祭天的守卫是御林军,而到了午时,陛下祭天的时候,我会安排御林军换班,其中有将近半刻钟的空挡,王爷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在这段时间完成。”

“完成后再被你们抓,然后,你们拥立小皇子摄政霸权,我则承担这弑兄的罪名?”贺兰雪好笑地问。

裴若尘神色未动,很坦然地回答道:“是。”

“我是傻子么?”贺兰雪问。

“不是,可是你不得不去做。”裴若尘清淡地点破他。

贺兰雪沉默了一会,然后苦笑道:“明知做完后,结局也不会有什么改变,为什么我还要去自取灭亡?不,我不会去做。”

“难道,你想让你最忠心的属下和你心爱的姑娘死在你面前?”裴若尘抬眸,淡淡问。

那语气,好像在问贺兰雪:你要不要喝水,你要不要吃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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