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挨过了一天,贺兰钦终于有种快崩溃的感觉了。
被伊人这样眨巴着圆溜溜的眼睛,殷勤殷勤地盯着,时不时就冒出一句,“求求你,救救阿雪。”——身上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伊人,你不睡觉吗?”终于,贺兰钦忍无可忍了。
伊人下意识地点点头,顿了顿,又拼命地摇摇头。
她确实困得不行了。
可是,她必须挺住。
阿雪他们还等着她带救兵回去呢。
“万一我一直不答应呢?”贺兰钦问。
“……你如果真的不答应,我也没有其他法子了,但求你能找人把我送回去,我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的。”伊人认真地回答。
这实在是下策中的下策。
可是,人生嘛。
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的。
贺兰钦怔了怔,随即,又是一脸了然的笑,那笑容稍现即逝,他重新变成一本正经的模样,道:“伊人,如果你回去见到阿雪,告诉他:容后在我这里,有人看见她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所以将她带到我军中。”
说完,他将虎符顺手往案上一放,然后走了出去。
伊人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案上的那只藏青色的虎符。
虎符青翠,散着幽兰兰的光。
伊人又往贺兰钦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贺兰钦已经走出帐外,唯见帘帐翩跹,周围并无人影。
伊人一步一步,小心地挪到了案台边,然后咬着手指,一眼不眨地看着案上的虎符。
也不知犹豫了多久,她终于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碰了虎符一下:陈玉清凉凉的触觉,顺着指尖,一下子传到心底。
她突然清醒起来,快速地抓起虎符,将它塞进自己的怀里。
不问而取谓之窃。
她窃符了。
伊人的心跳,快得吓人。脸颊红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
……
……
等出了营帐,贺兰钦一点也没有等候太久的模样,外面,也早有一辆马车侯着了。
“告诉阿雪,只要他与陛下作对一天,本将军,绝对不会念及兄弟之情姑息他!”贺兰钦的声音很高,唯恐别人没听见似的。
伊人也不接话,只是忙不迭地爬到了后车厢,然后转过身,对贺兰钦轻声道:“谢谢。”
贺兰钦一脸的高深莫测,眸地,是不易察觉的笑意。
等车轮的咕隆声渐远渐不闻,贺兰钦点了几名副将走进营帐,说要布局如何追捕炎寒。
他们一同走到案前,贺兰钦摆开沙盘,用树枝在上面划了许多防线,大家又是一番讨论,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终于得出了一个确凿的方案,贺兰钦便要调兵遣将,他顺手往怀里一掏,忽而脸色大变,“虎符呢?”
这时候,伊人已经奔出数十里之远了。
然而那个虎符,伊人终究没有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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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那茅屋将近三里的地方,负责驾车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掀开帘子,焦急道:“伊人,你还认得我么?”
伊人有点不明所以地望过去,继而眯眯一笑,“你是小右?”
小右点点头,然后关切地问:“是不是阿雪出什么事了?”
“有点事,所以我们要赶快过去。”伊人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到有人叫自己。
“伊人。”疏疏淡淡的一声,在她耳边骤响。
伊人回头,唯见公子
如玉,清雅静立,久违的容颜,浅淡若初。
是裴若尘。
伊人怔怔地,有点不知所以,小右则是一脸警戒。
裴若尘缓缓地向她走来,他没有带侍卫,除了随身的一柄长剑,他与平时郊游时的打扮并无二样,清闲随和,神色恬静。
“听父亲说,你去贺兰将军那里借兵了。”裴若尘终于停到了伊人面前,他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敌意,甚至还有点故人相逢的浅淡的喜悦,小右按刀在手,有点搞不准是攻击还是请安——裴若尘一看就不是寻常男子,俊朗温润,眉宇中藏着淡淡的修养和贵气,普通的大户人家,自然不能出这样的公子。
伊人顿了顿,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小右道:“这是小右,我朋友。”
能在这样的境况中仍然关心阿雪的人,伊人认之为友。
裴若尘和气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极平易近人。
然后,伊人又指了指裴若尘,道:“裴若尘,也是我朋友。”
他们都是她的朋友,在她心中,可没有贵贱之分。
小右却没有伊人那般从容,他“啊”地一声跳了起来,惊呼道:“是京城第一公子,丞相公子,当今驸马,小裴大人?!”
伊人倒没料到裴若尘的名气那么大。
裴若尘又是微微一笑,眼波温浅若玉,让人不由得想与他亲近。
小右则呵呵地傻笑了几下,请了一安,准备退到一边。
可是就在退下去的时候,伊人突然拉住他,转过身,背对着裴若尘,压低声音道:“小右,你把这个,拿到前面的茅屋去。”
她塞给他的,正是偷来的虎符。
小右抬头看了看她,第一次,在这个懒洋洋的伊人脸上,发现了认真的痕迹。
裴若尘似乎看见了这一幕,又似乎没看见这一幕,神色如初,也没有追问,只是眼底,划过一丝黯然。
她在防他。
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