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飞雪夜,气温极凉,莫康身上伤口流出的血水被冻成了一片片的血冰,伤口要是再不赶紧处理绝对会被冻烂掉,无尽飞雪,无尽黑暗,她把他紧紧的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护着他,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咯咯声,能听到他原来越虚弱的呼吸声,她越来越慌乱的动作一直都只有他什么也没有的回应。
她目光带着苛求的希望,带着渴望得到上天的怜悯,她就用这样的目光一次次的望向她来时的路,她多希望会有那么一点点跳动的火光,多么希望会有一丝丝的声音从那个方向传来,一次次的张望,一次次的渴望着被上天怜悯,一次次的绝望,一次又一次的燃起希望,眼前,始终都不过是怎样也散不开的黑暗。
哪里有什么火光?又哪里会有什么声音?
“别睡,你别睡,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她摇着肩膀上他已经冻得僵硬的头,她已经不再乞求上天会给她怎样的怜悯,她现在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莫康身上,她需要他一点点的回应,只要一点点,哪怕只是眨眨眼睛动动手指,就一下,那么一下就够了,她就能坚持下来,就能撑着她不至于垮掉。
“树,去神树……”
是他的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他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好低,但对于她来说却比任何时候都听得清楚,他说话了,这比她所想象中的眨眨眼睛动动手指还要奋力气的动作,她立马抓住他的手,紧紧的握住,慌忙的好像要握住消失在天边最后一道烟霞那样急切,“好,好,我带你去!”
他又说:“矛,把,把矛带上。”
她拖着他,在齐腰深的积雪里朝须弥山的山顶爬,因庄子里的族人把君十三娘奉做神树,且每年的祭天大典都是在这颗无忧树下举行的,因此族人为了上下山便利,在山间凿出了一条通往山顶无忧树下的石。
,因君族人敬天,上山的石阶足有九百九十九阶,一阶不少,一阶不多,他们认为,这样才能表示出他们对上天最虔诚的敬意和最高的敬重,平时只要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上山的石阶都是有人看守的,没有族人的允许是不能上去的,但最近风大雪大,加上现在又是深夜,守山的族人也都回去族里,小时,他们就会偷偷的爬上这条石阶,认路自然是不成问题。
她拖着他,身后雪地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在那苍茫的雪地里,无尽黑暗吞噬的须弥山山脚下,她倔强的用自己较弱的身子拖着他,君族族地离此间太远,雪深路难走,神树只在他们头顶,而且又有庞大的树叶遮挡大半个须弥山山顶,一片雪花也落不下来,这是个极好的去处。
他一手拿着骨矛支撑着身体,将莫康的一只手揽在自己的肩上,空出来的一只手揽着莫康的腰际艰难的往前走,面前是近千阶石阶,宛如一条通天路,因君十三娘的枝叶已经延伸到了这里,因而有着浓密的枝叶遮挡,这石阶上却是滴雪也没沾上。
不过因不常有人行走,石阶上石苔深绿,透着湿滑,头顶是遮天的无忧树叶,石阶狭长,一人行走攀爬倒是并无什么苦难,可如今十三娘得带着一个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的莫康,这窄窄的石阶走起来可谓心惊肉跳。
她将莫康放在里侧,自己走在山崖边上,两个人的重量全压在她一双脚一根骨矛上,湿滑的石苔踩上去吃不上什么力就得往后滑,稍有一丝丝的不慎两人都得摔落山崖,可能这回老天真的是出了怜悯心,一路上虽是摔了几回,但都没掉下去,等到她把他扶上山顶,天已破晓。
我望着那一条蜿蜒的,长长的通天石阶,难以想象,这一路她竟然就这样把莫康扶上了山顶,这样的路,这样深的石苔,这样黑的风雪夜。
莫康倒在了树下,我身体虽然还在御剑山庄的焦土荒山上,但是神思却是在此处,这里像是游离在尘世之外的虚无之境,好像就站在莫康的身前,能看清他满脸的血污,浑身的伤,能看见虽已经是累到极致的十三娘倒地之后又竭力的爬起来,是那样的挣扎着爬起来,我想去拉一拉她,但是我也明白,这只是个幻境,是一段记忆,虽神思是在此处,却什么也做不了。
风雪依旧未歇,树下却不怎样寒冷,十三娘用尽力气才撕下身上的布条为莫康包扎伤口,树叶莎莎,同样一手的血污,满手的伤,她却很仔细,也不知那粗布勒住伤口的时候她是不是感觉不到疼,或许是会的吧?哪有碰到伤口还不会疼的呢?可能真的是上天的怜悯吧,她这样简单又极精细的包扎,按理在没有药物辅助的情况下,对于这样重的伤来说并起不到多大的作用,但是莫康却醒了。
睁眼的时候,我感觉到的是君十三娘的欢喜,合着天边飘着的片片飞雪和阴沉萎靡下去的天色,透过那叠合的树叶斜斜射下来斑斑的光,他揉着躺在他怀里的十三娘,身下碧莹的绿草因沾了水汽,绿意浓深,是同他们身上衣裳不一样的颜彩,却兀自生出几分宁祥,天地一片安静,唯见头顶雪绒花外无尽风雪,戚戚寒温逼来,她眼睫挣扎了好几下才勉强睁开,他满脸血污的脸上咧开三分笑意七分痛苦,低低的问,“你怎么来了?”
他偏头倒在草地里,望向外面无尽飞雪,“这样大的雪,你要怎样回去?”
他从她胸口爬起来,明明是很疲惫的模样却露出淡淡的笑,反问他,“你怎不说你该怎样回去?”脸色一变,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