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他原先的单位寄来的,薄薄的,似乎没什么分量。可是拿在张必成的手上,却是感觉沉甸甸的。
他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撕开信封,拿出信开始看了起来。
这是一封公函,大意是说由于单位效益不好,必须清退部分人员,希望这些人员于某某日期之前到公司办理买断工龄手续。买断之后,该人员的所有关系都将与公司无关,公司也不再为该人员续缴养老、失业、医疗等保险。
简而言之一句话,这些人员被公司一脚踢开了。
之前张必成已经在公司申请离职,但由于主管他的老大不同意,并没有办理手续,实际上是以下岗的名义离开公司的。他的档案还在化工厂,户口也在化工厂。虽然他不在那里上班,但终究还可以算是化工厂的人。至于厂里有没有给他买保险,他并不知道,出来以后他便与化工厂没有了任何联系。
看看日期,就在这几天的时间。按道理说这种通知至少应该提前几个月发出的,不知是什么原因,给耽搁了。好在现在有假期,正好可以过去一趟。
张必成回到家,趁着吃饭的时候,将这件事略微提了提。他没有说买断的事情,怕父亲听了又有什么反应。只是说化工厂那边还有些手续没有理清,需要他过去一趟。
张大生听了,明显有点不高兴,张必成离职一事始终在他心里是一根刺。虽然明知道现在的工作更好,儿子以前说的话有道理,但就是转不过这个弯来。
谢丽平道:“儿子,你这次去,一定要抬头挺胸,不要让别人给看扁了。要证明你比他们所有人都过得好。要是碰见那个女的,更不能怂,要让她看看,没有她,你照样活得扬眉吐气。”
张必成说道:“妈,你说到哪里去了?就是去办个手续而已,分分钟的事情。再说了,过得好不好,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用不着在人家面前显摆。”
“这怎么能叫显摆?这叫气场,反正你千万别怂就行了。”
“怎么会?你儿子现在见过的世面不少,在那些大人物面前都不怂,还怕这种小场面?”
从黔西到西南某县,得转换多种交通工具,历时一天一夜,才能到达。这其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浪费在等车的上面了。
时隔将近两年,再次踏上某县这片土地,张必成的心中不禁有些感慨。在这里度过了三年时光,曾经有过欢笑,有过热血,有过奋斗,有过甜蜜,更有过泪水。这里曾留下了青涩的青春记忆,更留下了支离破碎的青春情伤。
这个县由于有多家规模企业,所以gdp比较高,每年的财政收入不比一个县级市差,但相应的,环保方面便不尽如人意。这里面尤其以化工厂的污染为最。国内企业对排污治理方面向来不太重视,有法不依,执法不严的现象很突出。化工厂并不是没有环保设施,早在几年前,国家和企业各投资了一部分,一共凑了八百多万购置污染处理设备。只不过由于大家都懂的原因,这些设备中,一部分随时处于检修状态,另一部分或许根本就没有购置到位,能够正常工作的最多就剩下三分之一而已。至于资金呢?那肯定是全额用于环保设施了,至少官方文件是这样告诉我们的。
走在县城的街道上,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刺鼻的气味,这个并不是化工厂排出来的废气,而是造纸厂排出来的。街道两旁的树木枝叶枯黄,这些树原本是四季常青的,结果现在,只剩下春夏两季还能看到点绿色了。县城的建筑物都有些年头了,整体色调显得比较灰暗。不是没有人想开发新的楼盘——目前全国上下,最红火的行业便是房地产,那房价,简直是坐了火箭一般,噌噌地往上涨,张必成刚毕业那年,还曾做过买房的美梦,计划十年内买一套房子,现在看来,简直成了个笑话。这个房价,哪是一个年轻人能够承受的——限于县城这样的生活环境,新开发的楼盘并不好卖。有些空置多年,有些干脆就成了烂尾楼。在全国房地产一片红火的大好形势下,县城的房地产却在经历寒冬。
再加上那几家规模企业历史悠久,企业经营模式越来越僵化,成本高企,根本就没办法跟外面的新兴企业竞争。而且老职工越来越多,企业负担也越来越重,而年轻人却根本就留不住。效益滑坡带来的后果便是职工的消费能力下降,进而又影响到县城的第三产业。所以现在的县城繁华程度大不如前,整个城镇缺乏朝气,显得有点暮气沉沉。
张必成见识过深圳等大都市的繁华兴盛之后,这种感觉便愈发明显。他以前在这里上班,由于蜗居于一隅,并不太关心时事,对外界的了解也仅仅是通过电视上的画面,相当局限而且不直观,所以天真的认为县城还不错。可是现在走在街道上,只觉得到处都是肮脏破旧,街道狭窄,污水横流,有些地方摊位毫无秩序地占道经营,将原本就不宽的马路堵塞得严严实实。
看着这一切,张必成忽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自己当真在这里生活过三年吗?这三年里,自己是怎样忍受着这种无序、混乱、嘈杂的生活的?是怎样呼吸着这种刺鼻难闻、损害着人们呼吸道的空气的?诚然,在深圳并非一切都好,比如也有占道经营,也有嘈杂吵闹,甚至还有臭名昭著的地沟油。但是跟这里比起来,却仿佛就是天堂了。
张必成在路边招手拦了一辆三轮摩的。化工厂并没有在城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