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叶珏年纪约莫十六七岁,面色稍显苍白,唇色也是极淡,眉宇间似蕴淡淡轻愁,双目中如有清浅水雾,而脸上神情,更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当真是飘然出尘,清雅难言。宛秋一生之中,从未见过男子有这般的美貌,然而她知道,这个面容俊美的韩王世子有多么的冰冷无情,京都里到处流传着关于他生性暴虐、残害无辜的传说,但她不能不赌一把,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韩叶珏翕动了一下嘴角,好像在冷笑,他的眸子亮晶晶的渗着寒意,唇角微微上弯,鬓边的一偻发丝掠过清隽的眉眼,拂过颊边,带给人几分看似极多情实则却极无情的错觉,他扬声对身边的侍卫长玄景说:“又来了个狡猾的丫头!”
他的眼睛里有孩童般清浅的水雾,美丽得可以溺下城池,然而说出的话却冰冷的没有一丝人的气息。宛秋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打动这个男人,但也无妨,至少赢得了一丝缓冲的时机,她直起脊背,大声道:“宛秋代镇国候府和陆侍郎向韩王世子问安!世子殿下,舍弟年幼无知,不知殿下在此狩猎,冲撞之处请您见谅!”
玄景一愣,不由自主望向宛秋,看到她那双温柔、美丽的大眼睛,这位杀惯了人的侍卫长第一次觉得心里发软,眼里发热,他只能低声道:“世子,属下听说陆侍郎家有一位名动京都的千金宛秋,是镇国候府顾老太君的嫡外孙女,看来就是她了,您是不是……”高抬贵手四个字还没说出来,韩叶珏淡淡望了他一眼,玄景不敢再说,低下了头。
“掌嘴!”
玄景脑门嗡得一下,心里有说不出的慌乱,他跪倒在地,自己从很小就陪伴在世子身边,他虽然冷酷无情,暴虐到了极点,然而对自己当众处罚,这还是第一次!
“怎么?还让我自个儿动手吗?”韩叶珏冷淡的语气中透着威严。
玄景自己挥起胳膊,巴掌接二连三地落在他脸颊上,动作越打越重,越打越狠,很快嘴角就见了血丝,脸上青了一大片。
“你服不服?”韩叶珏冷声道。
“属下罪该万死,服,服!”玄景一直打一直打,打得整张脸都皮开肉绽,韩叶珏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动容,冷冷道:“滚下去。”
玄景退了下去,别人都不明白他为什么挨打,不免都面面相觑,唯有百步之外的宛秋看得分明,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位韩王世子是个什么样的性子:他不能容许任何人多言,哪怕是自己亲近的属下,
韩叶珏冷冷望着宛秋,并不因为她美丽的容色而有丝毫的动容,声音如同在冰窟里:“你的宝贝弟弟放跑了我的野鹿,还说我暴虐无德,你说我该不该杀他!”
“世子,舍弟不过十三岁,经验尚浅,难免言行失据,至有轻率胡言,请世子宽恕!”
这是不装柔弱了?韩叶珏的嘴角划过一丝兴味,淡淡道:“小小年纪就口出狂言,招人笑话,王侯面前,有损皇家威严,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杀?”
“意气之言,不可认真”宛秋咬紧牙关,一丝不让。
“言须三思,久有古训!”韩叶珏重新举起了弓箭,对准宛秋。
“他是个人,人必有错!”宛秋与他目光直视,没有半分退却的意思。陆茗轩在身后要走出来,被宛秋一把拉在身后。
“人错失财亡家,君错失江山而亡天下,他没有活下来的价值!”韩叶珏拉开了弓弦,微微闭上一只眼。
“不过是一时过失,世子就要诛杀朝廷命官嫡子,韩王殿下正是广招贤才之际,世子竟要与镇国候府为敌,与吏部侍郎结仇?”宛秋的眼神凌厉,语调耐人寻味。
韩叶珏的手指顿了顿,露出一个笑容,道:“谁说我杀的是陆侍郎家的儿女,我杀的不过是闯进猎场的贼人!”
只要人一死,韩叶珏大可以椎说是宛秋姐弟自己闯进了猎场,被兵士无意之中射杀,纵然真要结仇,他也毫不畏惧!
“纵然舍弟千错万错,世子爷也不可以在今日杀他,”宛秋的声音清亮有力,带着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原本的柔弱一扫而空!她的身上根本就不存在柔弱这种东西,一切都只是用来蒙蔽对方的假象,既然柔弱没有用,她就换一种方式!
“哦,有何不可?”韩叶珏抬起眉毛,歪了歪头,神情比孩童还要天真,眼底的残酷却一表无疑。
“今天是太祖孝贞显皇后的祭日,世子要在这样的日子狩猎也就算了,但你真的要杀人吗?”
韩叶珏的眉头终于凝成了一个结,侧头问:“这丫头说谁?”一直静静观望这一幕的谋士何周策马上来,恭敬道:“世子,是太祖的孝贞显皇后。
韩叶珏显得非常意外,因为这种对先人的祭祈非常繁杂,全都由宗人府属下的礼司通知有关部门。太祖的孝贞显皇后不过是他第一任皇后,还是死后追封的,她的祭日算不上什么大事,因此韩叶珏对此不知道一点儿也不奇怪。
“日子没错吧?”韩叶珏心中不由一动。
还不等何周回答,宛秋已经扬声道:“东来庵的佛堂里供着大历皇室列祖列宗二十位皇后主子的神像,宛秋都记着日子呢,敢问世子殿下,要在这样的日子里杀人吗?您身份尊贵,什么时候想要处置我们姐弟,宛秋都悉听尊便,但若是将来有心人追究起来,问您是蔑视孝贞显皇后,还是蔑视太祖爷,您该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