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盖着红盖头,丽姝也能听见身边有人发出低声的赞美,可这赞美却不是因为她这个新娘子。
谢彦坐在侧位,他虽成了舒豫的老丈人,可奈何舒豫的品阶太高,又是皇亲,他这个丈人见了他,也要先起身离座。
连他都在忍耐,何况是谢丽姝。
喜宴进行的没什么滋味,司仪说着吉庆的话,喜婆们笑的合不拢嘴,却没有一个人祝这对新人早生贵子。
在舒豫行礼的时候,云瞬就坐在他的身后。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在安庆王的婚礼上成为这样尴尬的一个角色,众人各种各样的目光纷纷掠过她的脸庞,而她能做的,只是时刻带着得体的微笑,朝每一个来给她道喜的人点头还礼。
这就是她,安庆王妃此时该做的事。
心里的某个角落在悄悄的泛起酸涩,原来,她不是一点都不在乎,说到底,她终归是个女人。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没能逃过舒豫的眼睛,那一瞬间,他很想抛开谢丽姝,跑到她身边,安慰她,亲吻她,告诉她这一切只是逢场作戏。
可他不能,这也是他大唐朝的安庆王,此刻该做的事。
在喜婆的引荐之下,谢丽姝顶着大红的盖头,亦步亦趋的走到云瞬的面前,重重跪在地上,规规矩矩的行礼,又接过喜婆递来的热茶,毕恭毕敬的双手呈给云瞬。
牙齿被自己咬的发疼,她谢丽姝高傲的膝盖竟然在她这个死对头面前跪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丽姝的脑海里忽然涌起十年前,她得知云瞬被逐出京城时的场景,那时候她天真的以为老天爷眷顾了她,再也没有人可以与她抢长孙舒豫,可惜,她高兴的太早。十年之后,还是这个女人,高高在上的坐在她的面前,而她,不得不卑躬屈膝,尊一声,“王妃请用茶。”而她以后在她和他面前,要自称“奴婢”,每天晨昏定省来给她请安,这尊卑要如同滚烫的火钳一样,深深的刻进她的骨髓之中。
这就是她,苦苦思恋一人而得到的苦果,也是作为一个侧室该做的事。
天地为炭炉,谁不是在默默承受,苦苦煎熬?
云瞬隔着盖头瞧了一眼丽姝,淡淡的接过茶盏,喝一口,再放到身后的托盘上,取出一个红包来,递给身边的巧眉,再说一声,“好。日后你我二人要齐心服侍王爷,为长孙家开枝散叶。”
舒豫皱着眉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许多年以后,当舒豫回想起这一幕场景的时候,仍然觉得荒谬,谢丽姝似乎一直存在于他的世界,而他的世界又似乎一直将她隔绝在外。
拜过天地之后,新娘子被送到新房,与众人应酬了一阵的舒豫忽而朝云瞬走了过来,云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舒豫眉心一簇,上前握住她的手,“怎么?不舒服了么?”
云瞬有一时的没有反应过来,她呆呆的睁大眼睛看着他,舒豫的眼睛里似乎有隐忍的笑意,好像一个正在琢磨干坏事的孩子似的调皮,就着云瞬所站的位置,舒豫拉着她往前走了两步,吩咐身边贺叔道,“照应好宾客,我先送云瞬回去。”
这算什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谢家父女一个下马威?还是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这安庆王府里最得宠的女人?
“你……还是回去吧。”云瞬被他拖着走出喜堂,走了几步停下来,和他牵在一起的手和他身上的大红喜袍有些格格不入。
舒豫也停了脚步,她说出这番话时的神情让他忍不住心疼,她总是这样,当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时候,她想到的,只是离开。
不是她自己离开,就是让他离开。
心里一堵,舒豫冷淡淡的冒出一句话来,“你不走,我就抱你了。”云瞬又是一愣,这次她抬头看着他了,这么赖皮的长孙舒豫……她还是第一次见。
舒豫心里一阵得意,挽着她的手,将她送回正屋,门前的庭院里正有一片月光皎洁,云瞬盯着他衣裳的一角,低声道,“我进去了。你……”
“不打算让我留下来么?”他半撑着正屋的门,半低头看着她。
云瞬忍不住又抬眼看他,今天的舒豫……太奇怪了。可她不敢看太久,那样的一对蜜色眸子里宠溺的意味太浓,那里面的期待的意味也太浓,浓的她喘不过气。半晌,她摇摇头,让他留下来?她没那个打算。
显然这动作是在舒豫的意料之中,她肯好好回答自己的话已经出乎他的意料,让他留下这件事,是他的奢求。
舒豫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哦,那我走了。”他嘴上说着,身子一转却晃了下,臂弯里一紧,是云瞬手疾的扶住他,难怪他今天这么奇怪,敢情是喝多了。那个看起来不胜酒力的男人眼睛里一片清清亮亮的,比平时还要清醒几倍,故作娇弱似的趁机抱住她,嘴角却扬起笑纹,“你先休息,我一会儿来陪你。”
云瞬的脸上一阵阵发烧似的火热,推开压在她身上的舒豫,偏过脸吩咐低着头不敢看的巧眉,“送王爷回去。”巧眉应了一声,过来替她扶住舒豫。云瞬看着舒豫踉踉跄跄的步子,忍不住加了一句,“嘱咐红栌,别让王爷再喝了。”
“知道了,王妃。”
两人走了一会儿,直到云瞬肯定看不见的地方,舒豫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站过的那片皎洁月光,自己偷偷笑了起来。巧眉揉着胳膊低声嘟囔,“王妃在意您,您这回可开心了。偏您这会儿还喝多了。”
舒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