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瑞康回忆着此次去重庆休整期间,向人请教得到的一些跟踪与反跟踪常识。他有意忽快忽慢,又多拐了两个弯,还是没发现后面有人。最后,他走到一家通宵营业的歌舞厅门口,佯装在装有霓虹灯的大玻璃橱窗前面整装,看了又看,终于龙瑞康确定无人跟踪。
他暗暗松了口气,都说76号如何如何,看样子也是人云亦云、众口铄金。也对,自己在旭日码头,去掉伪装也就用了几秒钟的时间,那些汉奸特工再能干,也抓不住自己的确切把柄,能想到有人假冒郭烜,就很不容易了。虽然从甄别过程看,76号有几下子能耐,可是外有贺次长咄咄逼人,嫌疑人又始终不能确定,除了放人,还能怎么着?
天助我也,不仅赐下来贺次长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外援,无意中又打听到八十六号有危险这个重要情报。嗯,看样子也许是为了掩护自己,八十六号才有了疑点落入敌人眼中。是该自己为这个素未谋面、也不知名的战友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按照事先的约定,龙瑞康又向西走了三百多米,再向北走百余米,一家理发店的后墙上,有一个很不起眼的死信箱。他仔细查看四周,确信无人后,掏出纸笔,借着月光写了几行字投入信箱中。再过三个小时,凌晨五点,会有人来这里查看。
做完这一切,龙瑞康离开,自行回家。几分钟后,两条黑影渐渐走近,其中一个冷笑道:“看样子这是个雏,这一下他是不打自招、自投罗。而且有送情报的,就有取情报的。我们守株待兔,一定会有收获。也不知道姓龙的放到里面是什么?”
另外一人答道:“千万别动,免得让来取情报的看出破绽。我们还指望着跟踪那个取情报的找到周成斌那。哎,我说又分走了两个人继续跟踪这个姓龙的,这里只剩我们两个,人手不够,我在那边监视这里,你快和田队长、段组长联系。”
田成羙刚赶到监控点,就接到了电话,放下电话,他想了一下,并没有说出电话的内容,命令道:“文涛,加上我和刘秘书带来的人,现在这里应该有十个人吧?我带走四个人,开走一辆车。其余的人留给你,记住:千万不要惊动龙瑞康,除非有我的命令。其他的两个点——还是暂时留着吧。泽之,麻烦你开车再跑一趟贺次长的小公馆,撤掉监控点。天也快亮了,你代表76号给贺次长道个歉,和和稀泥,尽量弥补一下彼此的关系,毕竟以后在官场上还要相处。这是你的长项,你最擅长干这事,我记得你和贺次长打过交道,算得上有点交情。”
当着下属的面,刘泽之不能不给田成羙留面子,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好,我这就去。这次我听你的,以后——哼!什么交情?根本谈不上,就是给他送过两次节礼。也罢,总算是有个搭讪的借口。”田成羙心情不错,看样子已经有所收获,所以才决定撤掉对郑志超的监控。
心绪颇佳的田成羙笑笑,略道歉意的拍拍刘泽之的肩膀:“走吧,我们分头出发。”
刘泽之一颗心七上八下,仓促之间,他只能做到这些了。龙瑞康是否能如他所愿,看到他的示警措施,甚至发生最糟糕的事情:龙瑞康没有看到,而被段文涛等人发现,引发疑窦,向李士群汇报。只能听天由命了。
回到租住的房间,龙瑞康放下了一半的心,有了睡意。草草洗了把脸,顺手又拉了一把窗帘,上床睡觉。乏困里的他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患得患失:刚才做的事是不是太鲁莽了?真的没人跟踪吗?76号……在重庆,在苏北,常听人说起,不像是好对付的。听说上海站几次吃了76号的大亏,三次全军覆灭在李士群手里……睡不着索性不睡了,龙瑞康坐起来,侧身想要扭亮台灯。
突然,借着窗帘缝隙里透出来的朦朦胧胧的月光,权充床头柜的茶几上似乎写着几个字,他停手不去开灯,拉开窗帘定睛一看,薄薄的灰尘画着两个套着的三角形,正是军统上海站彼此联络的标记!
有人来过这里,而且是自己人,是八十六号吗?对,一定是他!是那个神秘的卧底在冒险示警!自己一定在76号的掌控之中了……
龙瑞康悄然起身擦干净茶几、矮柜上的灰尘。五点会有人去取情报,现在已经四点二十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这一刻,他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优秀的特工,想通了一切:必须马上毁掉被误导后提供的假情报,留下一目了然的危险标志,决不能让自己的战友因为取情报而暴露。他深信76号暂时不会动他,因为那些汉奸还要用他做鱼饵,挖出军统上海站更多的线索。他一边披衣起床,一边暗下决心:别做梦了!白山黑水中,身经百战,九死一生,转战上海,他是堂堂正正的中国汉子!
看到原以为已经被收入瓮中的龙瑞康突然又冲出了家门,正在做着抓住周成斌,摧毁上海站,立功受赏,青云直上美梦的段文涛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抓捕?不行,打草惊蛇,坏了大事,这颗脑袋就保不住了!他马上起身,一边掏出枪推开保险,一边命令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留守。你们四个跟我走,分为两组,梯次配置,分层次跟踪。所有参加行动的人员做好战斗准备。”
走出家门,龙瑞康紧走几步,在76号的特工还没有跟踪上来之前,向右一拐,在路边一根电线杠上挂着一个电工装工具的铁箱,打开铁箱,取出一支点三八手枪,头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