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面沉似水,大约小半柱香的时间,才长长一叹道“钱多则物贵、少则物贱,老夫是知道的,但建立金本位为主,银铜为辅币银行体系,对外贸易进行控制,形成稳定的商业发展,再以银行汇集钱币贷出,一进一出.”
“原来早有了,只是大家没有意识到缺乏关键两个环节,槠币转交换的地方,金银和交子之间的变通,多年之惑一朝得解。嗯,当年老夫也明白大钱扰民,但内有黎民嗷嗷待哺,外有西北烽火连连,才种下今天的苦果。”
“要早知到有这种良法,肯定能防微杜渐,以大钱权宜之计辅以银行,以金为本、银铜为辅,再不济也能减少生民的苦楚,何必滥发交子、铸大钱这些饮鸠止渴的法子。”
王秀明白蔡京在说十钱法,这正是后世批判蔡京敛财主要依据,铸出来的大钱面值太高,货币本身价值达不到面额,你这不是坑人敛财吗?但这话只能咽在肚子里,小心翼翼地道“大钱是有不足的地方,但朝廷要不做常例,生民能遵行,再用金银为储备,也算是应急良法。”
蔡京听出王秀并不认同大钱,甚至还极为反感,他苦笑道“我当年因大钱伤民罢相,任由那移乡子猖獗数载,今日又让王阎罗得势,天下被搜刮殆尽。想当年官家用兵西北,朝廷财力还能支持战事,而今数十万官吏,百余万禁军,天下财力.”
王秀吃惊的看了眼蔡京,眼前的这位老宰相,完全不是脑海里根深蒂固的奸佞形象,他陷入了深深的迷惑。
遽然间,心头又是一亮,如同拨云见日的敞亮。蔡京,不过一老儒耳。有好大喜功、穷奢极欲的赵官家,下有百年遗留沉疴、积弱积贫的烂摊子,神仙亦难有回天之力,一个行将入木的老人又能怎样?
不过,他也没有被蔡京迷惑,再怎么说蔡京也是老辣奸猾的老狐狸,心性坚韧不常人,一切以利益为重,他一个不小心有可能被啃的连渣都不剩。
“可有具体实施章程?”
王秀稍加迟疑,断然道“很难,暂时没有。”
“你的主张很不错,恐怕暂时无法实行。”
“官府只要掌立法、监控,其余由民间自行解决,要是能实施,哪怕京畿附近一个繁华大州.”
此时,蔡京的目光,不再有摄人心神锐利了,王秀的思维顿时扩展很多。能得到这位老太师的支持,哪怕是一个经济繁华的州,只要能带来巨大利益,形成固有的制度,壮大既得利益阶层,也能产生蝴蝶效应。
“朝廷把目光放在蓟北,官家志在收复燕山。”蔡京的口吻很平淡。
王秀不由地苦笑一声,北伐?这不扯淡嘛!西北正在逐步蚕食党项,这是说大宋唯一有战斗力的军队,不可能出现在北伐战场,用当花架子摆设殿前司,还是向来名声不好的河北诸军,不失败真没天理了。
童贯算是很能打的方面大帅,不也是一点脾气也没有,不是敌人太强大,而是部下太无能。
他摇了摇头,明白蔡京隐晦地告诉他不太可能,沉声道“相公所言极是,循序渐进恐怕要百年光阴,要能从建立银行着手,以青苗茶马为由头,先储蓄放贷,阻力会小很多。”
“百年太久,要是选一边远军州,哪里最合适?”
“东南。”
“东南?”蔡京脸色沉重,捻须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