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朝廷制度,监察御史当庭弹劾大臣,要是没有得到允许,应该说是无法取得确凿证据失败,就要引咎辞职外放,这是御史言官的惯例,也是清高的矜持,每一位挂冠而去的御史,都能得到士林的赞许,他们也乐意这样干。
御史尤其是监察御史,位卑权重,更是积累资历名望的重要阶段,最有效的捷径就是弹劾重臣,显现出自己不畏强权的风骨,无论对错成败,都会成为名流。
高平战败的破事,自有御史中丞和侍御史,封元斩杀伏兵绝对是好的模本,不抓住那才是傻瓜,好在太子睿智,两府心齐,才没有让事态扩大化。
就在东华门外,李光和王秀相遇,却道:“文实,封子玄做得实在太过。”
王秀知道李光以事论事,封元的杀戮的确很重,到了无法无天程度,不过他是认可的,换成他在那种局势下,也会铁腕治军,直接以屠刀威慑众人,当年他在两浙路屠杀更甚。
此时,他心中很明白对方心思,作为枢密院大臣会从军事角度考虑,斩杀伏兵是为了创造战机,当下悠悠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李光是何许人,岂能不明白王秀所指,李正民和赵构走的很近,至少私下里隐隐有传言,而且这厮又是天子拥护者,正跟王秀对上了,华谦又是这厮举荐上来的,猫腻不言而喻。
当然,他也非常欣赏李正民,那是标准的士大夫,对天子极为忠心,至于和藩王走的近乎并不代表什么。
朝廷是有藩王不得结交士大夫惯例,却没有不让文学交友成例,相反历代藩王多是有学问的人,往往和士大夫文学交往,大家彼此相得却是雅事,李正明就是这种情况。
最重要的是,朝野都知道赵构谦谦君子,并不眷恋权势,为人处世也很谦虚,让人如沐春风,要不是中秋夜变,他和李纲也不会暗自提防。
不过,他却不知道,王秀之所以不屑一顾,甚至表现出不齿,就在于连李正民都不配当对手,华谦又算哪门子鸟?赵构才是真正的毒蛇,让人很难抓住七寸。
“大人身为本兵,自然明白兵贵如神,何况河东行营实力大损,为了巩固战果只能快速反击。”王秀嘴里说着,心中却认定绝对是老五搞的鬼。
“总归是不好,还要约束一二。”李光叹了口气道。
“不错,这群骄兵悍将,打仗倒是能耐,杀人更是顺手,此风决不可长。”王秀自然同意,为了战争需要杀就杀了,可不能养成习惯,造成民间的抵触情绪,那可就不妙了。
“这样最好,功过相抵,怎样?”李光见王秀赞同,也松了口气,有这位爷的点头,事情就好办了。
“好,该给这两小子点教训。”王秀并不在意,封元、景波并非在意官位的人,让他们清醒下也不是坏事。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李光嘴角一抽,眉宇间有淡淡地忧色。
宫中,赵谌脸色阴沉,赵柔嘉气鼓鼓地坐在对面,阁子里就他兄妹二人,连个宫人也没有。
“怎么样,官家信了?王公根本就没当回事,甚至连话也不说。”赵柔嘉冷眼看赵谌发了通火,又是冷眼又是冷语。
赵谌心情坏的不能再坏,气急攻心牵动了内伤,他本来就是死里逃生,神臂弓的箭矢穿透力极强,好在距离快到射程极限,又幸亏是御药手段高明,救治得也及时,换成战场上估计就没辙了。
就是救过来,身子也变得虚弱,还有伤病在身,这会发了火,明显牵动了内腑,引的一阵咳嗽。实在没办法,官家的身子骨岂能和武人相比?
赵柔嘉急忙起身给他捶背,又端上茶水,幽怨地道:“万事不可激动,看看你的身子骨,经不起火气。”
赵谌目光变的柔和,喝了水感觉好些,苦笑道:“竟然会是这样,他强势到如此程度,赵鼎去职,两府几乎成了他的班底,恐怕北上收复失地时,就是他黄袍加身日。”
“这可不好说,有时候你所想的,并非他要做的。”赵柔嘉脸色凝重,几乎一字一句地道。
“哦。”赵谌诧异地看着赵柔嘉,目光尤为疑惑。
“王公家里,可是有三个哥,他是非常爱惜名声的。”赵柔嘉悠悠地道,语气尤为低沉。
赵谌恨恨地吞了口气,明白了赵柔嘉所指,不由地心中发凉,作为天子的他,历代天子传记是必读,曹魏代汉的破事自然知道,王秀竟然要做曹操。
“官家,有时你太心急了,当此朝廷锐意北上之际,不是不能反击,而是要看准时机,讲究如何去做事。如今,王公整肃三衙卫士,恐怕连官家也不好节制,所幸有薛归义在,他手上有两直人马,还有皇城司在手,也算是够用了。”
赵柔嘉又看了眼赵谌,淡淡地道:“看情形,连太子也对王公信服,这事就不太好办了。”
赵谌听到赵柔嘉提赵炅,又想到了朱琏,脸色更不好看,开始是朱琏无保留支持王秀,现在连赵炅也非常依赖王秀,简直让他无法忍受,难道不知大忠本是大奸,太让他失望了。
“好了,官家不要多想,万不可再做打草惊蛇事,恐怕九叔早就有了谋划,咱们不用心急。”赵柔嘉脸色变幻不定。
“九叔?”赵谌咂咂嘴,似乎也有些迟疑,他自然也听到了些许不祥的话。
“官家,暂时按兵不动,谁是渔翁谁是鹬蚌,现在还真不好说。”赵柔嘉神情非常玩味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