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救命啊——”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在风声雨声海浪声里奇异地清晰,仿佛是在指引我的方向。我钻出海面,眼睛瞬间又被雨水打蒙,灰蓝色的海水好像到处都是,一望无际。
使劲抹了一把脸,总算看到那个喊救命的人了,他还像刚才那样漂浮在海面上,随泼逐流一样。
我奋起狗刨神功,三下五除二就游到那人身旁,大声喊道:“你别怕,我来救你了,你不要使劲,我会把你带出去的。”风声雨声太大,我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只维持一动不动漂浮的姿势,我伸手向头发下方去拉他,却一下子捞了个空,嗯?难道我找错了,这并不是人?
我又伸手去拽那头发,浸在水中散成一团的头发被我拽个正着,我正要用力,那黑发猛然向两旁一分,中间乍然出现一张白乎乎的脸庞来,这脸庞肿大苍白仿佛是超大个的白馒头,更诡异的是,这脸眉毛眼睛鼻子的地方是一片空白,只在看着如同水泡过的馒头面上有张开合的很大的血盆大嘴,嘴里面一圈圈一排排全是尖利的牙齿,就如同站在高处向下看旋转楼梯一样,让人眼晕。
苍白的大脸啸叫着、张着血盆大口向我咬来,吓得我手一哆嗦,双脚乱蹬,狗刨神功发挥到天人合一的水平,踏浪迎风向旁边避去,那大脸“咯嘣”一声咬了个空,惊得我一身冷汗瞬间就融入了雨里。
什么鬼东西。
我再不敢靠近,手脚并用拼命地向前划去,那东西那么多牙,这要被咬上,还不妥妥地变成筛子?就算咬不穿至少也能留一脸麻子,可不能毁了我这种帅绝人寰的脸,那可太暴殄天物了!
我拼命地游着,明明离岸边只有几米距离,可巨浪滔天,那岸边怎么也够不着,身后又传来一阵尖利的喊救命的声音,莫非,我是中了什么妖物下的圈套吗?
“哥,救命,救命啊——”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我到底忍不住回头去看,见那雨帘浪花之间,沉沉浮浮一张苍白精致的脸庞,赫然正是沐温晴。此时沐温晴一头黑发漂浮在头颅的周边,像一朵毛刺刺的黑色花朵,她好看的杏眼半闭着,脸上透出一种绝望的忧伤来,她的嘴不停地开合:“哥,救救我,救救我啊,哥——”
真的是沐温晴,还是妖物的另一个圈套?
我暗中一咬牙,大喊一声:“温晴——”又掉头向沐温晴游去,沐温晴似乎看到了我,半眯的眼睛露出了一点笑意,她的呼喊声微弱了下去,却还是叫着:“哥,哥——”
她向我伸出手来,被水浸泡过的少女的手掌看起来格外的白皙,几乎像是一朵棉花一朵云,却一直在海上飘飘浮浮的根本固定不下来,我竭力向她游去,就要握住她的手……偏在此时,海面上突然涌上来大把大把乌黑的长发,长发如同无数根丝绳,密密麻麻结成丝网,一下子将沐温晴网罩其中。黑发纠缠,丝网收紧,沐温晴不由自主地被拖向大海深处。
“哥——”沐温晴刚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拖入了海中,接着是那只白皙的如同花朵绽放的手掌,在下一瞬被深蓝色的海水吞没,我的眼泪差点没急出来,顾不得呼喊,狠命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扎入了水里。
水色照旧乌蒙浑浊,我双眼只盯着沐温晴惨白的脸庞,她整个人都被黑色的头发缠住,只露出苍白的脸颊来,眼眸半合,好像已经晕过去了。
我双手用力,飞快地跟着她下沉的方向游了下去。周边一片乌蒙,只有她的脸,是这片污浊里的明灯,温晴,坚持住,哥哥一定会救你上来的。
瞬息间已经潜到海水深处,沙石混合的海滩地面逐渐清晰,那头发也逐渐放慢了速度,但还是有条不紊地将沐温晴拖到了海底,拖到了一团同样黑乎乎的物事旁边就停了下来。我忙冲上去拽住沐温晴的肩膀,手忙脚乱地去解她身上的黑发,她身上缠绕的黑发又长又多,乱蓬蓬地纠缠成死结,我越忙越乱,胸腹中的空气也渐渐稀少,缺氧的眩晕感开始上升,我心中发狠,猛然拽着一大把黑发向上一扽,晃得旁边那个黑乎乎的事物晃了一晃,我这才看清,那竟然是一个漆黑的枯骨骨架,人的枯骨,不知道已经在海底腐烂了多久,筋肉全无,只余乌黑的骨头,黑洞洞的眼窝,把这个海底望穿。那些头发都是这架枯骨头颅上长出来的,好像这具早已腐烂干净的枯骨将生命力都凝聚在自己的发上,那发一天天一年年绝望地生长,期待着某一天为它拘来一个伙伴,共同仰望这片永远也接触不着空气的海天。
可是,不能是温晴。
我发了狠,双手使劲向两面拽去,但缺氧的感觉却逐渐抽****的力气,我猛然想起口袋里的夜刃,忙掏出来向那些鬼头发砍去,那些黑乎乎的头发在夜刃之下纷纷断折,我终于将沐温晴的身子抱在怀中,她纤细的身形软软的,仿佛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布娃娃。我竭力遏止住因为缺氧而导致的恶心感,抱着沐温晴向上浮去。
脚腕上一凉,尖锐刺痛的感觉一下子就扎进了脚踝里,我低头一看,那具枯骨的一只骨爪正紧紧地抓在我的脚踝上,五指如钩,如蛆附骨,其上手臂枯瘦乌黑,却亮光闪闪地戴着一块似乎是崭新的腕表。
我下意识地挣踢脚踝,那骷髅早已腐化乌黑的牙床却上下开合,吐出一句话来:“不要留我一个人——”
“滚——喔——”我一张嘴,海水咕嘟咕嘟倾斜